如果只算一般情况的话,骑兵破城都是这么一个节奏,甚至连流程也大同小异。 先命人偷偷潜入城内,或者依靠事先就已经在城中的内应打开城门,然后在宽敞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在敌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击溃所有的抵抗,如果 真按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的话,到此时就已经算是大局已定。 至于说这种战法的精髓,那就是快和隐蔽,在突袭之前无论如何不能被敌军发现任何的踪迹,否则就算你麾下的铁骑再精锐,难不成还能飞过城池不成 ? 至于快,同样也很好理解,严格来说,一般城池中的地形都比较复杂,并不适合骑兵作战,如果不能用最快速度击溃敌军,给他们整合时间的话,骑兵 根本无法占据优势。巷战根本不是他们所擅长的,相反因为战马转向慢、地形阻挡等原因,作为突袭一方的骑兵反而容易成为一个个高踞马上的靶子。 当然,如果说最完美办法的话,步骑结合才是占据一座城池的最好办法,因为如果没有步卒呼应的话,想要彻底击溃城中的敌军,骑兵往往要付出很大 的代价,比攻破一座军营可要大多了。 攻城毕竟不是野战,一旦城门被破,之后的大战就可以归类到巷战之中,在这个上面步卒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而玄甲军也不愧为李世民麾下第一强军,在漫天风雪之中趁夜行军二十余里,若是换成其他大军,此刻别说攻击,出现逃兵都一点不奇怪,但他们在骑 上战马之后,攻势依旧犀利无比。 毫无疑问,这同样是一支精锐,而且可能并不比张扬陷阵营老卒要差的精锐,他们经历过无数的战阵厮杀和数不清的胜利,他们和陷阵营老卒一般,拥 有着强大的自信和强悍无比的攻击力。 而且,他们的统帅不是什么废物,有着明确的进攻目标。 李世民一马当先,他根本没有去看自己麾下的部将,而是按照一般大军驻守的习惯,挥舞着战刀就冲向了城中马厩应该所在的位置,而且在这个过程之 中,他同样没有忘记拿出自己怀中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顺势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至于放火烧城,这是高句丽大军所不敢的,不是害怕烧死敌人,而是城池不比军营。不论怎么说桑干城小,这里都是一座县城,如果在这里放火的话, 火势很不容易控制,而且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若是被晋军斥候发现,然后回报到代县的话,那种后果可不是李世民能够承受的。 别说什么这种夜里晋军不可能有斥候在外,凡事都有个万一,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李世民都不愿心存侥幸。 侯君集和王保保两将紧随在李世民的身后,不过他们的目的却不尽相同,侯君集紧随在李世民的身后朝着晋军的马厩冲去,而王保保则顺着笔直的街道 直插桑干城腹地,那里不但极大可能是敌军将领的住所,还应该是桑干城堆积粮草的地方,重要性不言而喻。 火把陆续亮起,宛如一条长龙一般被高句丽将士高高举起,在通过城门之后瞬间分成两股,向着城中蔓延而去。 蹄声宛如惊雷,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城中的晋军在猝不及防之下,慌乱是在所难免的,这和是不是精锐无关,哪怕再精锐,只要是人,有感情,那在这种情况之下就无法避免慌乱。但他们 终究不是黄巾军那种乱军,同样也不是什么郡县兵,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数的晋军士卒提起自己的长刀,冲出营房,并用最快速度集结在自己的将官 麾下。 虽然他们衣衫不整,兵甲不全,虽然不少人的脸上还挂在对未知的恐惧,但只要长刀在手的他们就不会畏战! 他们不算晋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但他们的锐气却比有的老卒却要更加旺盛,闻战心喜说的或许就是他们,精锐老兵经历过无数的大战和胜利,经 验丰富的同时对胜利已经有了一种麻木的感觉,而他们则急需证明自己。 有什么样的主将就就有什么样的兵,韩德莽撞,但从不畏惧,他们自然同样不会是什么胆小之辈。 而且宽敞的桑干城终究不是无名渡口那只能容纳五百军卒的小营,宽敞的地形给了他们足够的战略回旋空间和聚集起来的时间。 但仅仅如此却不足够,突袭就是这样,更有优势的永远都是准备更加充足的一方。 疯狂的韩德根本没能抵达马厩,隔着一条长街,率领着麾下人马躲藏在阴影之中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队队奔驰而过的敌军,他们身上满是风霜和冰 雪,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则手握长刀,用最快的速度将马厩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这样的景象对于大部分晋军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张扬曾经无数次用这种办法来突破敌人的营寨和城池,甚至在大江之上时,张扬还用同样的办法击破过 一处荆州军的水寨,甚至如今晋军水军大都督甘宁麾下的楼船全部都是那一战的战利品。 很多晋军士卒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些战例,但自从他们从军那一天起,张扬英明神武的各种战例便不断在他们的耳边回响,很多人不是没在心中想过, 在自己英明将领的率领之下用同样的办法来攻破敌军的城池,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没等他们去突袭别人,被突袭的对象却已经换成了他们自己。 韩德和身边的将士几乎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围拢着马厩的高句丽将士张弓搭箭,将一支支锋利的长箭射入马厩之中。甚至到了最后,随着领头之人的一 声令下,无数的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重重地跌落到了马厩之中。 草料仓房最先被点燃,随后无情的大火翻滚吞噬着它所能看到的任何东西,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整座马厩便陷入了烈火的包围之中,积雪在烈火面前是 如此的无力。 战马的悲鸣声宛如利箭一般穿透了韩德那颗硕大的心脏,一把掀开那刚才因为趴在地上变得无比湿重的棉衣,上半身赤裸的韩德手挽长刀,大步上前, 准备向那些屠杀着他伙伴的刽子手亮出他的獠牙,但身后的亲兵却硬生生将他拖了回来。 他们一样的悲愤,因为那里的一匹匹战马都是他们每个人的伙伴,是他们的臂膀,甚至是他们的命根子,每个晋军铁骑都清楚,作为一名骑兵,失去战 马和失去自己的双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他们却不可能坐看自己的主将送死,现在冲上去有什么用?韩德是猛,但一来身上根本没有铠甲,二来兵器也不算趁手,三来他不是什么能力敌万人 的猛将,现在出去除了白送一条性命之外还有什么用? 韩德的嘴和鼻孔乃至整个身上都在蒸腾着白气,吭哧吭哧粗重的喘息几乎没有一刻停止,他壮硕的身躯之上挂着五六名亲兵,否则这头蛮牛一般的家伙 还真没人能够单独拦住他。 “松手。” 不住过了多久,韩德压低自己的声音,沉闷的怒吼。 “将军,不能去啊!” 亲卫将苦苦相劝,他的心中同样满是悲愤和怒火,但能在苦寒凉州杀出来的人武勇定然不差,但谁若是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无脑蠢货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 武勇只有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才能无视人数的存在,身为一个亲卫将,他断然没有这样的武勇,所以,对于战事的把控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可 能并非什么名将,但不知死活的家伙定然无法安然在凉州那种地方生存下来。 “放开,本将像那找死的蠢货吗?” 像! 这是韩德麾下亲兵一致的心声,可惜的是,他们注定不敢把这种话说出来。 一众亲兵缓缓松开韩德,眼睛却警惕地打量着自己的主将,身上紧绷的肌肉同样没有放松,不过在看到韩德真的没有准备再冲上去的想法之时,他们才 暗自松了一口气。 “将军,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亲卫将看起来有些恍然,不畏惧是一回事,但不知所措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时候其实看的就是主将的应对能力,精明的家伙自然会鼓舞军心,就如同曹 操的望梅止渴一般,但蠢货则会变现得十分怆然,使自己麾下大军丧失信心,就如同官渡战败之后的袁绍一般。 韩德算不上精明,但他也不是什么蠢货,所以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正在熊熊燃烧的马厩,沉声下令道:“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