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裹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戴着墨镜和口罩，头发蓬乱地罩在脸上，瞧着很是落魄。　　她身后站着个魁梧挺拔的男子，拧着眉沉着脸，一脸戒色。　　“阿毅，你跟我多少年了？”女人轻声问道。　　“夫人，就要八年了！”　　“封三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我当时对你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你很高，很帅，身高与霆煜都有得一拼。”　　“是老爷给取的，他说封家的保镖都是这样叫法，容易记。我跟长风比武时输给了他，所以排了个第三。”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的名字。”冯淑月转过头，摘下墨镜望着封三，忽地笑了下，“你说笑不笑人，我枕边人很多，却只记住了‘曹毅’这个名字。”　　封三心头一悸，敛下眸子掩去了眼底异样，再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夫人，河边风冷，我们回家吧？”　　冯淑月轻叹一声，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坐过来，陪我看看护城河那边的风景，活了这几十年，还没仔细看过人间风景呢。”　　“那……”封三脱**上外套递给冯淑月，道：“夫人穿上吧，别感冒了！”　　“谢谢！”冯淑月依言裹上了封三的外套，还用力嗅了一下，“有淡淡的烟草味，你还没戒烟吗？”　　“试过了，戒不了。”封三说着看了眼冯淑月的侧脸，小声道：“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戒不了。”　　冯淑月没再吭声，微眯起眸子遥望着护城河那边的风景，眼神迷离。　　她最近瘦了很多，就算穿着羽绒服再裹着封三的外套都比他要小个影子。她紧了紧衣服，朝封三肩膀靠了靠。　　“阿毅，能抱着我吗？”　　“夫人，这……”封三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把冯淑月搂在了怀里。　　冯淑月顺势把腿也蜷缩在椅子上，整个身体都窝在封三怀中。她取下墨镜和口罩，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阿毅，这辈子我没有被人真正爱过，可我真正爱过池岳。从嫁进封家那天起，我就想着要当一个贤妻良母，可是没人给我这个机会。”　　提到过去，冯淑月面色很平静，是那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平静。　　是的，心死了！　　在封池岳和丽翻云覆雨的照片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她那颗心怎么碎的都不知道，那一刹那她从天堂掉入地狱。　　在后来，大儿子的死，封霆煜的命悬一线，活活把她逼成了一个毒妇。没人问她为什么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丽，也没人问她的歇斯底里从何而来。　　封家所有人，包括老爷子都觉得男人有几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她，偏偏接受不了！　　她要一份纯粹的感情错了吗？她不过是希望有个疼自己的丈夫，有承欢膝下的孩子，这个愿望过分吗？　　封三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孔，唇动了动，却还是没说什么。　　他其实想告诉她，这世上有人爱她，只是没有资格。但军人的内敛令他说不出口，也没那个脸说出口。　　“阿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冯淑月又问道。　　“从未！”　　冯淑月冲他莞尔一笑，“你在宽慰我，你看我现在都成过街老鼠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很脏。”　　“没有的事，谣言止于智者！”　　冯淑月扬起唇角，眼底却泛起了泪，“可是你知道，这不是谣言！”　　封三顿时无言以对，是的，这不是谣言，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　　而把冯淑月害得这样万劫不复的人就是他，当初如果他不去找那些毒品，她可能就不会堕入深渊。　　“夫人，对不起都怪我！”　　冯淑月吸了吸鼻子，道：“你这个傻子，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可能害苦了霆煜，这一次的烂摊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收拾得了。”　　“二少爷足智多谋，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夫人不用担心。”　　“阿毅，我记得你老家是川西的？”　　封三点点头，“嗯，早年父母去世得早，所以我进部队过后就没再回去过，估计家也没了吧。”　　“想过回去娶妻生子吗？”　　“没有，可能是年纪大了没有成家的愿望，觉得这样挺好。以后老了的话，随便找个敬老院住住吧。”　　冯淑月怔了怔，抬头看了他一眼，捏了捏他棱角分明的脸，“真傻，长得这么英武却没留下点血脉，不遗憾吗？”　　封三笑了笑没吭声，娶妻生子年轻时候有过这愿望，但从战场上下来过后就再也没这种想法了。　　他这样的人，指不定啥时候就横尸街头，娶妻生子作甚？再则，心里记挂着别人，又怎后意思去祸害别的女人。　　冯淑月又道：“阿毅，待会儿有个张律师会来找你，你去帮我处理一下事务。”　　“好！要回去了吗夫人？”　　“你先回去准备吧，我还想在这儿坐坐，好久没有跟人谈心了，忽然间觉得好感慨。谢谢你阿毅，以后你可要多帮我照顾霆煜。”　　封三神色一凛，一脸戒色地看着冯淑月，“夫人，你……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能做什么啊？你站在别墅也看得见我，快去处理事情吧，处理好了过来接我。对了，让莲嫂给我炖一锅银耳莲子羹，我等会儿回去吃。”　　“好吧，那我去见见那个律师！”　　封三说着转身就走，冯淑月却忽地牵住了他的衣角，随即勾下他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七八年了，发现你好像都没怎么老，要是我再年轻几岁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赖着嫁给你呢。”　　“……我，我先去处理事情。”　　封三红着脸走开了，冯淑月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长长吐了一口气，于是决然地走向了河堤，吃力地爬过围栏跳了下去。　　“砰啪！”　　重物坠河的声音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封三霍然转头看着已经消失无踪的冯淑月，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河堤。　　黑色羽绒服被旋涡卷进了河中央，在水浪里沉沉浮浮，依稀能看到裹在衣服里的冯淑月已经昏迷……或者已经死了。　　“夫人！”　　封三吓得肝胆俱裂，直接纵身一跃毫不犹豫跟着跳进了河里，奋力朝着河心的冯淑月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