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靠着海，A市的严冬冷得只有几度，尤其是临近过年这段时间接连下了几场雪，气温更低。　　护城河畔围着好多人，都盯着河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　　他还死死抱着一具僵硬的尸体，脸已经冻成了酱紫色。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就结成了冰，整个人就像一尊冰雕。　　警察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把四周围观的市民隔离在了警戒线外，但也压不住他们的窃窃私语。　　“卧槽，那是封家大夫人冯淑月吧？想不到就这样死了。”　　“她的龌龊丑事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人言可畏，谁扛得住那些谩骂？不过跳河死也太可怕了，吃药不好吗？”　　“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传闻中的姘头之一封三吧？都冻得发抖了还跪在那儿，恐怕是吓到了……”　　封霆煜急匆匆赶到护城河时，这儿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好事者大有人在。　　“都让开！”　　长风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围观的人霍然回头，就看到封霆煜杀气腾腾地站在路边，顿时都默默地让开了。　　封霆煜从人群中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封三怀里的冯淑月，紧闭着眼，脸上是死人才有的蜡黄。　　来时他本不相信冯淑月会跳河自杀，因为她很强势，也特别狠毒的一个人。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舍得自杀？　　他走上前蹲在封三面前，轻轻拉起了冯淑月的手，都已经十分僵硬了，弯曲的指节怎么都掰不直。　　死了，在新闻爆发出来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跳河自杀，一个电话都没给他这个儿子。　　封霆煜颤巍巍地站起身，脑子一片空白。虽然他和冯淑月感情不好，但并不代表他希望她死去。　　少顷，他冷冷问封三，“怎么回事？”　　“对不起二少爷，我……”　　“啪！”　　凌厉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封三脸上，他身体晃了晃，又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低垂着脸。　　下一瞬，封霆煜拽着封三的衣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不是让你好好保护她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封三喃喃道：“对不起二少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混账！”　　封霆煜一掌打在了封三心口，他往后踉跄了几步站稳，无颜面对封霆煜，又扑通一声跪在冯淑月的面前。　　冯淑月一心求死，所以死相并不太狰狞。其实在封三跳下河游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这么冷的天，向来养尊处优的女人是受不住的。　　不多时，金禾私立医院的救护车就来了，是金武飞亲自开过来的，在看到冯淑月时惊得目瞪口呆。　　他稍微做了下检查，对前来的助理道：“把人抬上车，摆在这儿不好看！”　　瞧着封三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他又道：“封三，你快去换身衣服吧，再这样下去你也撑不住。”　　但封三没动，还跪在原地，哪怕是冻得瑟瑟发抖。　　冯淑月在他眼皮子地下跳河自杀，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他更无法接受，这辈子唯一喜欢过却说不出口的女人，就这样死了。　　长风已经和警察一起把周边围观的群众驱散，这儿一下子安静得出奇，只有寒风在肆无忌惮地刮着。　　封霆煜转身走到河岸边，对着翻滚的河水，星眸里一点点浸出了泪光。　　他知道冯淑月为什么选择死：为了封氏集团，如今公司被推上风口浪尖，所有人都在看笑话。而她一死，便能堵了这悠悠之口。　　可是，他并不需要她用命来平息风波。　　紧接着，长风过来问道：“老板，夫人是直接送到殡仪馆，还是夫人的幽园别墅里呢？”　　封霆煜沉默了很久，道：“送到殡仪馆吧，直接火化。”　　“……不准备葬礼吗？”　　“不用，我想她也不想更多的人打扰。”　　终归是因为丑闻离世，举办丧礼等于是活生生的嘲讽，毕竟封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惋惜她的离去。　　封霆煜瞥了眼还跪着的封三，道：“你也跟着去吧，帮她收拾一下骨灰。”　　封三眼圈瞬间就红了，颤巍巍起身应道：“是！”　　紧接着，封霆煜让长风去处理媒体那边的事情，不准他们公布冯淑月自杀的消息。　　这一次他放话特别狠，谁敢报道这件事将不惜一切代价采取法律手段。　　封霆煜的不惜一切代价，一般没人敢挑战。　　所以在殡仪馆送冯淑月火化的人只有封霆煜和封三，连陆汐都没过来，她怀着身孕不能进殡仪馆。　　没有葬礼，只有送别。　　冯淑月火化过后，封霆煜就抱着她的骨灰盒回了幽园。　　老刘和莲嫂他们在折纸元宝，个个都一脸伤悲。虽然冯淑月品行不怎么样，但对下人们都不错，这些跟她关系像亲人似的。　　张律师已经在别墅里等着，看到封霆煜进来连忙站了起来，“封先生，冯夫人留有遗嘱，让我务必跟你见上一面。”　　封霆煜让莲嫂泡了一壶茶，遣退了所有人，跟张律师道：“你说！”　　“是这样的，冯夫人是今天早上联系的我，留下了一份遗嘱和产证。”张律师把包里的文件袋拿了出来，“你请看看。”　　冯淑月的遗嘱很简单，寥寥数语。　　“霆煜　　妈妈对不起你，这辈子就不陪你走了。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一定好好疼你，好好给你做个榜样。　　我走了，再也不管你和陆汐之间的事，你若爱她就娶了吧。我只是担心，她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人，终究会伤害你。　　我并非生性冷漠，而是封家这令人窒息的气氛让我忘记了自己的本性，甚至忘记还有个儿子。　　这么多年我做了很多丑事，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了。死，可能是我唯一能坦然面对的事情，你也不要太难过。　　你终究不像你父亲那般凉薄，所以妈妈有个不情之请：不要责怪封三，他跟了我近八年，是我在这世上除你之外唯一的牵绊。　　匆匆写下这封遗书时天还没亮，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轻松，好像压在心头的石头忽然不见了。　　霆煜，妈妈走了，来世爱你多一些！”　　另外一张是冯淑月的财产分配，她把手里的现金积蓄都给了别墅里几个下人，幽园留给了封三，至于手里股权则转让给了封霆煜。　　张律师问道：“封先生，你对于冯夫人的财产分割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异议，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