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距离寒山寺并不远,骑马不过小半日的脚程,这日又是难得的晴天,路上也好走很多,本来想着赶着太阳落山前就能到。 却不想没意外的时候江浔就是最大的意外,他一路都在拉肚子。 “他这都第三次了,会不会虚脱?”阿兰看着捂着肚子急急跑向草窝的江浔问芸在。 “三次应该还行吧!”芸在也拿不准,对着阿峥道,“要不你去瞅瞅他。” 阿峥也不乐意去,那味道属实有点上头,又不能下了芸在的面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往草堆里去了。 “估计是早上小摊小贩的东西不干净,比不上自家府里做的。” 阿兰有点自责,她本来是想着谢谢江浔昨日给他的药,投桃报李以下,没想到这次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也有可能是撑的,你想想他大肉饼都吃了几个,还有那糖果子也都被他打扫了个干净,又急着赶路灌了一肚子凉风,可不肚子受不住。” 芸在自己也没少吃,只是她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那胃早已经是铜墙铁壁,不然估计她也受不了。 江浔这次拉完回来看起来明显虚弱了不少,脚步都有些虚浮,后边的阿峥看着脸色也不好。 “好汉架不住三泡屎啊!我是不行了,一步都走不了了,咱们找地方住下吧!”江浔脸色发黄,眼窝都凹陷了,说完趴在他的大白马上不言语。 几人看他实在是不行,也不敢走快了,拉着马慢慢往大道上走,又走了几里地还真找到一家客栈。 不知道阿兰是觉得愧对江浔还是咋的,对江浔照顾的很是伤心,一路上虚寒问暖,安顿住下又去厨房找了盐跟糖来,混合到白开水了,非逼着江浔喝下去,说喝了就不会虚脱,不然再拉下去脱水了就危险了。 江浔本来觉得她是趁机捉弄自己,可是又怕自己不喝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恶化了,还是强撑着灌了自己半壶。 结果不但没见少拉,反而增加了干哕的毛病,直折腾到后半夜拉也拉干净了,吐也吐干净了,才算完事儿。 芸在洗漱完出来,发现阿兰也不睡觉还坐在书桌前勾勾画画。 “你这是画的什么?” 她将芸在拉过来,一脸的兴奋,“你看,这是我给慈济堂专门设计的,咱们在这个墙上挖个洞,中间放上一个大大的竹篮,有谁不想要孩子又不好意思送来慈济堂的,就可以放在里面,这篮子房子里外的人都可以拉,省的把孩子到处乱扔,怪可怜的。” 芸在不知道她哪里想到的这些点子,每个都又新奇又实用,她轻轻捏捏阿兰的手,“行之先生把银子都留给你是对的,你心里想着百姓,脑子又好,必然能做很多事情。” 阿兰前世有好多事情想做都没来得及做,现在得了机会自然要放开手去做。 “我不是给你说过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芸在点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她,“你决定要说了?你等等,我去寻个好东西来!”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酒壶,神秘地对着阿兰摇一摇,“我刚从江浔那里顺来的,最好的梨花酿,没想到他出门还不忘这一口,我们今日就替他喝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我死过一次了,被炸得血肉模糊,那孟婆子的汤不知道是不是加水加多了,反正不大管用,我就记得前世的很多事情。” 阿兰喝一口梨花酿,辣得直皱眉,古人的酒真他奶奶的难喝。 “这个不好喝,我们那里有个东西叫啤酒,是西洋玩意,加上冰块好喝得很!到了夏天,我跟我同学晚上从宿舍偷偷跑出去,我们总去买酒喝。” 芸在夺过酒壶,“这已经是我喝过鼎好的酒了,”她喝一口,细细品,多好喝,“你接着说。” “那是个动荡的年代,我的国家一直在被侵略,死了很多很多的人,每天都在死人,一直在打仗,那时候我在女子学校里读书,那是我第一次去游行,然后就被炸飞了,所以我什么也没为我的国家做过,也不知道那些侵略者被赶走没有,也不知道我的同胞怎么样了。” 阿兰的眼睛红红的,里边蓄满了泪水,她强忍着不让他们落下来。 “你的国家肯定已经太太平平了,有你这样好的姑娘,这么些年还记挂着它,它必定是个有希望的国家。” 阿兰重重的点点头,她的国家她的同胞肯定已经站起来了,肯定已经不再受压迫了。 芸在叹一口气,“估计孟婆子给我的汤是快耗干水的,我对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阎罗王大概也把我忘了,也不肯收我,我已经活了很久,不出意外还会活很久,不瞒你说这么些年,这张脸我看得都有点腻了。” 她转头看看并肩坐着的阿兰,“其实我挺羡慕你们到年岁就能死的,一直活着挺烦人的。” 如果有一天秋无灵死了,江浔死了,阿兰也死了,留下她自己,那真是无趣得很。 阿兰听着,觉得她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我要是哪天死了,我就把我的产业留给你,你把它做大做强,把我的精神发扬光大。” 那酒有点上头,芸在咯咯地笑,“到时候估计秋无灵也要给我产业,江浔也要给我留点什么,再加上你的,那我岂不是又有时间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