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蓬说我这没吃的,去村部食堂吃了,那里本来没开火,是这些人来了之后,专门雇人做饭。冰箱里的剩菜剩饭早已吃完,他说给我带些来,但我真的饿得不行,手腕还在痛,拿不起菜刀。 喝完一杯水,刚准备上床休息会儿,就闻到一股饭香味,还以为是张蓬来了,连忙瘸着腿去开门,原来是江楚眉,她提着饭菜来了,不过上次的饭盒还在我这里,所以她用家里的碗提过来的。她做的菜的确是好吃,但问题是上次吃完了,就得收下她的饭盒,这次难道收下她的碗?很是尴尬。 “你怎么来了?”我问。 “担心你受伤了没法做饭。”她说,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将碗放到桌子上,自个儿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傻乎乎地看着我。 我打开塑料袋,大口吃了起来,又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不如等她先开口。 “你真要将你堂叔赶走啊?”江楚眉说。 “他不是我堂叔,不配。” “你说我是不是真不适合当这个村长,你们打架,我根本插不上话。” “适合又能如何?这儿不值得你花精力去当这个村长,他们不会配合的,各怀鬼胎。” 江楚眉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沙发上发呆,等我吃完后,她起来说:“我爸爸明天回来。” “哦……”我回道,点上一支烟。 “他回来是带我离开村里,去城里。” 我听完自然是非常失落,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条比较好的选择,当归村已经越来越危险了,那晚跟踪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至于我嘛,只不过是又回到从前孤独落寞的日子,再正常不过了。 我洗完碗筷,正在我们不知道该聊什么的时候,张蓬端着一大碗饭闯进来,看着我油亮的嘴唇,顿时便明白了。他茫然地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饭放在这里,晚上我吃剩的就可以。”我说。 “那我回去了。”江楚眉说完提着碗筷离开,我走到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如果她真跟爸爸去了城里,以后怕是看不到了。 “一个村的,看你黏糊的,人家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张蓬没好气地说,我刚转身要去坐沙发,他就一屁股坐上去了,我只好去床上,懒得跟他解释。 “小子,欧阳雄很看好你,叫你跟他混。” “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没了女儿,也不是很着急。”我说。 “人家是什么段位,悲喜不显于形,如果那卦不是我师父算的,我也不信,他这样子也不像女儿生死未卜的状态啊。不过他让我明天上午去配合,然后就烧悬棺了。”张蓬说。 “你去烧?”我问。 “我才不去,那悬崖我又不会爬,不知道他们怎么操作,浇油烧了呗。” “村里黄老头说那悬棺取不了。” “这个我倒是信,这种悬棺通常都是专业葬棺人操作的,只有他们才知道取的方法,不过用汽油烧我倒是真没见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什么是葬棺人?”我不解,他倒是知道很多玩意儿。 “一种古老的职业,专葬诅咒棺,葬棺人隔代必遭殃,孙辈九死一生。” “那为啥有人干这个?” “废话,以前我们各种朝代都有那些穷得饿死人的年头,干这个至少家人能丰衣足食。据说啊,这种活儿是汉武帝的舅舅田蚡发明的,他找了些术士组建葬棺队伍,专偷朝中对手祖先的尸体,这招很阴险,很多人祖先尸体被偷,家破人亡都不知道为啥。” “我看网上有文章说,很多地方都有悬棺,都是葬棺人葬的?”我不解。 “这倒未必,葬棺人也不是只葬悬棺,悬棺也有风水宝地,还是看地方吧!有一些阴气过盛的地方,比如说你们这个积水潭里面的洞穴。我去断头崖看了,丧气逼人,就是葬诅咒棺的好地儿。不过呢,人死了,就应该埋了,撩在半空,不管什么宝地都会有怨气的。” “积水潭底下也有棺材?” “我哪里知道,历史悠久,无人能进的水底洞穴,天然极阴地,必定邪物多。再牛逼的盗墓人,唯一怕的就是水底墓,因为水下不是人类的地盘,就连本大师下去,恐怕也是喂鱼。” 他说的这些我不是太能理解,毕竟没接触过这个领域。我问他欧阳雄为什么跑来救我,他说欧阳雄听熊老六说过我能进入积水潭,但他不敢确信,因为这些都没人看到过,都是村民们的传说,甚至他也不敢相信我妈妈掉进积水潭,他猜也许是我妈妈压根就是掉在山的另一边,尸体也没有经过化验,死了几日,无法得知。 还是生意人理智,欧阳雄说的我觉得有道理。 “他想看你的背部。”张蓬说。 “连你都看不出来,他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我问。 “我也是这么觉得,但他非要看,我也没办法。你要是同意,晚上就让他看看,不同意嘛,就算了。” “鬼怕血吗?”我问,我没有告诉他我用血吓走女水鬼的事,毕竟他是欧阳雄的人,万一被逼着下水就完蛋了。 “那要看什么血了,几乎都不怕。但有一种说法,鬼魂能识别亲人血。” “亲人血?” 我有点惊讶,难不成水底的那个女鬼是我妈妈的魂魄? “对的,天地有道,人有纲伦,不管是人鬼兽,还是啥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即便是傀儡,冥冥中也是能识别亲人的血液。” 我点点头,陷入沉思,难怪我妈妈的尸体那么眼熟,难不成那水底女鬼真是我妈妈?我还以为是我天天挡住嘴巴照镜子,想着妈妈的样子,产生的错觉呢。 “你问这个干嘛?”张蓬问。 “没有,想万一碰到危险,就用血撒鬼一脸,不过听你这么说,看来我想多了。”我这也不算撒谎,两次都是这么逃生的,自然怀疑自己与众不同,现在想来,那大鱼当时可能不是被我的血吓跑,而是被那蓝色火焰吓跑的。 “下次拿你的血画符试试,你体内阴阳之气重得我都看不懂,你应该早就暴毙才对。” “当年有算命先生说,我的鳞片长满身体就会死,没多少年了。”我说这话时倒是装得很淡然。 “还有这种说法?”张蓬从椅子上站起来,十分同情地看着我,好像我现在就要死了一样。“没有破解之法吗?” “不知道,所以你要是去水底,帮我看看。” “我才不敢去,水性不好,到时候欧阳总会请高人过来。” “你师父吗?” “我师父也不敢下去啊,他说的那高人据说身手很好的,但我觉得然并卵,水底世界可由不得你身手好。” 他嘱咐我晚上再擦一次药酒,然后早点睡觉,明儿去看烧棺材。 晚上睡觉时,我竖着耳朵听,一直等到一点都没有听到歌声,心里竟然有些许失落,或许我真的太缺母爱了。 早上起得很早,在村口小卖部买了些香纸鞭炮,这次我没有走山路,一来是腿受伤了,虽然张蓬的药酒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吃力的时候还有点痛。我决定以后都不偷摸摸了,要光明正大的从家门口上山。 江楚眉在门口喂鸡,看到我便慌张地看了看家里,见二婶没看到,连忙跑过来扶着我上山。 “你堂叔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马上搬出去。”她说。 “这么自觉?”我倒是有点惊讶,这不是他和堂婶的风格啊! “他们说昨晚听到有女人在唱歌,唱的什么歌他们不知道。”江楚眉神秘地说。 “你们听到没?”我很关心这一点,免得妈妈吓坏了她。 “没听到,我妈也没听到,但她吓到了。” “我妈妈唱的鲁冰花。”我说。 “啥?”她瞪着我问,脸上表情都僵硬了。 “在乱坟岗,就是妈妈唱歌我才知道她被埋在那里的。” “你别吓我啊!”江楚眉白皙的脸颊泛起鸡皮疙瘩,看了看山上,路都走不动了。 “没事的,我在这里。别怕!”我说着牵着她的手,她总算好些了。 我们烧完香纸,江楚眉也跟着跪拜,我跟妈妈说,让她不要唱歌吓到江楚眉。不过对于堂叔嘛,吓吓他最好不过,不然他们恐怕不会搬走的。二婶在喊江楚眉吃早饭,我则从后门进去,堂婶看到我眼神慌张,牵着小孩就出去了。 没想到自己的家,要十三年才能回来。我四处看了看,早已物是人非,坐在奶奶去世的那间屋子抽烟,孩童时期的记忆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