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太阳染红了地平线,青黑的天迫不及待地就压了上来。 韩信离开了。走得决绝。 李白一阵难耐,捂着胸口顺气。 只见扁鹊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脖间的围巾服帖地搭在他的衣袍上。 李白望了扁鹊一眼,没说话,倒是扁鹊先开了口, “他这一走还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扁鹊话中的担心有两个意思,担心韩信走了之后,一气之下,干脆就与李白形同陌路,还有韩信路上会出意外。 “我担心他?怎么可能。” 扁鹊灰蒙蒙的眸子凝视着李白,良久,扁鹊把药碗搁在了桌子上。 扁鹊嗓音嘶哑,但语气却悠悠然的,意味深长, “心口如一是一件美德。” 说完,甩了甩围巾转身便走。 李白僵坐在床上,拳头渐渐收紧。 天色全暗了下去。 韩信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双眸子失去了焦距,瞳中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良久,叹出了一口气。 李白的喜怒无常他这次算是见识过了,也罢,是他太过心急。 兜兜转转,韩信停在了一家酒馆门前。 招牌桃花酿的香气就像一只手,勾住了他的魂,他下意识地就迈进了这家酒馆。 刚进门,就被人老远地叫住, “啊,重言,好巧。” 韩信抬头望去,只见赵云瘫坐在一个桌子前,脸色微红,本就凌乱的短发更乱,天蓝的缎带歪歪斜斜的,正挥舞着一只手臂,兴冲冲地喊着, “重言,快过来。” 韩信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现在看见赵云就想跑,但又碍着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喝多了。” 赵云抬起眼皮望了韩信一眼,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没有,我怎么会醉,你才醉了。” 韩信沉默良久, “我还没喝。” 赵云气呼呼地一拍桌,有磁性的嗓音这个时候也消了磁,冲店小二喊道, “小二,再来五坛!” 店小二麻利地送上了桃花酿,一一排在桌子上,本就不大的桌子此时更显拥挤。 赵云倒是爽快,拔下盖子,直接对着坛口喝了起来。 韩信斟酌着字句, “子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赵云“嘭”地把酒坛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面颊就像涂了胭脂一般,口齿不清道, “子龙也不知道,最近子龙被一个问题困扰了许久。” 韩信见赵云似乎有话要说,便没再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赵云倒也没在意韩信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 “你说一个人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另外一个人开心呢?” “光是一味地讨好显得太下贱,不讨好的话人家又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真是难啊。” 听完这话,韩信眼睛倏然亮起,连对赵云说话都轻快了起来, “这么说,子龙有心上人了?” 赵云抱着酒坛,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韩信,久经沙场磨砺出来的刚毅的脸部线条此时看起来竟柔和了许多,天蓝的缎带搭在他的肩,赵云突然笑了,那笑容给韩信一种感觉就是,赵云是一只他养了许久的大型犬。 赵云说道, “韩将军,你真好看。” 此话入耳,韩信只觉得天灵盖好像被人重重拍了一记,头脑发昏,他韩信,活了一千七百多年,头一回被人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心里一下不知是该有什么情绪好。 赵云完全没注意到韩信那发黑的脸,自顾自地说着, “哼,有时候就是不能一直顺着他,也得让他尝尝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 韩信的眼里就像点亮了一盏灯,亮得出奇。 “子龙原来是过来人,不知可有什么妙招没有?” 赵云脸上两团红云快要烧起来一样,望了一眼韩信,刚要说什么,就抵不过重力作用,脸朝下,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韩信只觉头疼。 也替赵云感到脸疼。 不知想到了什么,韩信眼前一亮。 韩信此时连看向赵云的眼神都变了,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天已转明。 李白拖着还没有痊愈的身体,匆匆付了诊金,告别了扁鹊。 他知道他不能再在扁鹊那呆下去了。 他本就没了归处,唯有漂泊才是他的出路。 是该计划着继续北上了。 也不知韩信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一想到韩信,李白是真的不知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久别重逢,还是,苦大仇深? 李白的脚步在自家院子门前停住。 狐族嗅觉天生灵敏。 他闻到了自家宅子里有陌生的气味。 脸色骤冷,一双暗紫的瞳孔闪动着流光,手搭上了青丘剑的剑柄。 李白悄无声息地翻跃围墙,稳稳地落到了地面,凝神谛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太阳刚刚升起,院子里的一切都被描上了一层金边。 李白一张脸紧绷着,雪白的狐耳时不时地抖一下。 屋内正坐在床边的韩信嘴角勾起,银白色的发丝散落耳际,凌乱却不失美感。 一只手悄然搭上李白的肩。 李白反应飞快,在手还没落到自己肩膀上时迅速转身,手中长剑已落到身后人的颈项旁。 赵云有些尴尬地望着搭在自己脖子上还闪着雷光的剑,笑道, “刀剑无眼,还是放下剑说话吧。” 李白眼中是掩不住的杀气, “你是谁。” 赵云褪下了铠甲,身着淡蓝长袍,没有叱咤疆场的气势,倒平添了一抹儒雅的气质。 “剑仙大人难道忘了?我们前不久见过一次。” 李白望向赵云的眸子里有一丝迟疑,对于赵云知道自己剑仙身份的这件事他并没有怀疑,但手中的长剑力道丝毫未减, “赵云?” 赵云颔首,天蓝色的缎带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跳着。 “说来也是罪过,昨天是我喝醉了,不省人事的,还是重言把我带了过来,子龙这才没露宿街头。” 李白眸子眯了起来,散发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重言?” 赵云疑惑地看向李白……和那略有违和感的狐耳。 李白笑道,却没有给人他是在笑的感觉,阴森森的, “你可知这是哪里?” 赵云刚要答不知,就被一个硬邦邦的声音打断, “子龙,这个宅子是他的。” 李白的眼睛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