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惨白无血色的手弯折成爪,直夺张良脖颈。 张良狠狠盯视着那只可以勉强称得上是手的东西,深吸一口气, “刘季,你究竟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的?” 刘邦充耳不闻,一张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媚惑众生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火红的双瞳里尽是死气。 来不及念咒,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张良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就被刘邦轻轻松松地握在了手里。 刘邦直着手臂,把张良高高举了起来。 张良面色憋得通红,双脚已经悬空,胡乱地蹬着,双手企图掰开刘邦那阴森恐怖的手,奈何以他那点微弱的力道,根本对暴走状态下的刘邦造不成任何威胁。 张良张大嘴喘着气,情急之下,死马当活马医,一个言灵就甩了出去。 言灵,操纵。 一道金光从刘邦的眉心处飞速窜入。 刘邦的手越收越紧,张良勉强抬着眼皮看着那道金光渐渐熄灭,筋疲力尽的他也无法发动灵力控制金光去束缚刘邦的灵魂,他的心就如那道光,渐渐沉了下去。 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淡蓝的眼眸也越来越浑浊。 就在张良快要被掐死的一瞬间,刘邦突然痛苦地低吼一声,手也松了开来。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张良鼻腔,张良痛苦地跪趴在地上,眼泪和鼻涕全都冒了出来,一边咳着一边干呕着。 刘邦在似乎也十分痛苦,他双手捂住头部,双腿仿佛也失去了力道,一下就跌在了地上,打起滚来。 张良缓了一小会,眸光闪烁,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时机,连忙运起灵力,操纵起那道已没入刘邦体内的金光。 张良立刻下了指令。 但刘邦不但没有听从张良的指令,反倒更加痛苦了起来,嘶吼声一声强过一声,不断冲击着张良的耳膜。 张良心下起疑,发动灵力狠狠地将束缚住的东西从刘邦体内拽了出来。 只见一道半实半虚的影子被金色的锁链锁住,缠绕在身上,另一头,则被张良握在了手里。 张良一看清那个影子,立刻呆住了。 刘邦体内的,不是他的灵魂。 这个影子,是一个老头,花白胡子,瞳孔全黑,黑得发邪,被张良锁住后,还笑眯眯地问了个好。 而躺在地上的刘邦,再也没了声息。 张良眸光极冷, “你吞噬了他的灵魂一直在操控他?” 老头被锁链锁住,动弹不得,但依旧嘴角挂着笑意,洒脱的样子让人恨不得撕碎他的脸, “不全是,老朽只是收下了他的灵魂,至于刚才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张良眼里划过一抹恨意, “花言巧语欺骗别人,自己却在这里装作若无其事,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真是好生佩服你。” 老头还是笑, “这位公子不要忘了,老朽是心魔,老朽只出现在心术不正的人的身上。” 张良咬牙狠狠收紧锁链, “把他灵魂给我吐出来。” 老头瘦弱的身体被张良的锁链缠得略微有些变形,但他还是笑着, “吃进去的饭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张良眸光凛冽, “把灵魂还他,我随你处置。” 老头睁开眯着的眼睛,一双黑瞳十分骇人, “只有老朽所依附的身躯的灵魂才对老朽有用处,这……” 老头假装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一千年阳寿。” 张良一句话砸了过去,让老头愉悦地微笑一声。 张良的声音清冷, “我听说你们除了宿主的灵魂之外最喜好的就是阳寿了,偶尔还会以阳寿作为交换的筹码,我说的对吗?” 老头的脸溢上一抹狡猾的笑容, “公子果然了解老朽。只可惜,灵魂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啊,让老朽有些舍不得。” 张良的一张脸,阴沉得可怕,闪着金光并无实体的锁链愈发收紧, “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撕碎你。” 老头摇摇头,颇为得意道, “公子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老朽和你心心念念要救的那个,可是性命相连的。” 张良微恼, “用我一千年阳寿换他一条灵魂,你应该稳赚不赔了。” 老头轻笑, “确实,但老朽为什么就是不太想成全你们呢。” 张良握住锁链的手抖了起来,牙关紧咬,也不顾脖颈间的剧痛,目光阴鹜地盯住老头, “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头轻笑,浓重的黑雾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张良屏息间,听得老头那苍老空旷的声音传来, “约定达成。” 骤然间,张良只觉得全身仿佛被打开了一个泄力的开关,所有的力气都散了个光。 本就是苟延残喘,没了一千年的寿命,不知还剩多少。 浓雾散去,原地已是一片狼藉。 老头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刘邦已变回一头狼的样子,安静地躺在原处。 呼吸均匀。 张良松了口气,他握住自己那逐渐冰冷的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伤口淌出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在洁白的衣衫上留下一个个血壳。 张良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刘邦,把它连拖带拽地弄回了木屋。 撑着最后一口气进了屋,刚关上门,他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太阳月亮不知轮了多少轮。 刘邦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炸了一样,疼得叫它忍不住,它先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打量四周。 见自己是在木屋里,便安下了心。 眼角捕捉到了一抹白。 刘邦的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 只见张良一身洁白的衣襟上满是血污,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趴在了地上。 刘邦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眩晕,也顾不上别的,冲过去,拿脑袋拱了拱张良。 没反应。 刘邦伸出舌头舔了舔张良的脸颊。 依旧没反应。 刘邦急火攻心,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些伤药,手忙脚乱地给张良敷上。 许是药效太强,张良在刘邦敷药的时候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刘邦大喜过望,低声唤道, 张良微微动了动眼皮。 刘邦伸出舌头轻轻****着张良的脸颊。 刘邦轻轻蹭了蹭张良的胸膛。 张良手指微动,在刘邦火辣辣的注视下,睁开了眼。 一双澄澈的淡蓝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地望向刘邦, “别做多余的事。” 刘邦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反应过来,以为张良是在生它的气, “对不起,良良,那天我实在是不知怎么办,我本不该那么说。” 张良挣扎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刘邦,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刘邦,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刘邦不明白张良的话是什么意思,被张良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张口回道, “你什么意思!” 他便看清了张良脸上的表情。 那是如何的神态,夹杂着愤怒,失望,痛心与哀愁,五味杂陈。 刘邦愣住。 张良给了刘邦最后一个眼神,扔下了一句话, “就此别过。” 便打开了木门,门声吱呀,他走了出去,转身,望了一眼刘邦,又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你这样,早已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我也不允许你使我心中的那个形象有任何崩塌。分别,即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