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红了眼,起身就要冲进去。 扁鹊及时拽住他的衣角,淡漠的眸子映出赵云焦躁的身影,缓缓开口, “这是他们两个的事,不该逃的,是逃不掉的。” “那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重言死在他剑下?” 赵云有些激动,瞪大眼睛与扁鹊对视。 扁鹊丝毫不退让,攥着赵云衣角的手越来越紧。 过了许久,赵云紧绷的神经似乎断了,他垂下头,错开扁鹊的眼睛,颓然地蹲下身,唯有拳头上爆出青筋。 扁鹊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屋内,月光如银,泼洒在地面,形成一大块光斑。 李白的长剑横在韩信脖子上,剑自身的重量已经割破了脖子上的薄皮,正有深蓝色的血丝渗出来。 许久,李白面无表情的收了剑。 这一动作看得扁鹊与赵云同时松了口气。 “看来你是真不行了,不是在唬我。” 李白抬手抹去韩信脖子上的血丝,坐在床边,俯视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韩信。 “真没想到你也有这种下场。” 李白的手抚摸着韩信的银发,食指轻柔地绕上一绺银丝。 “韩重言?你还有这个称呼?” “看来我太高估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了,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 “果然我娘亲说的是对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么,韩重言,既然这样,休怪我不顾以往的情分。” 李白瞳孔里透着凄凉, “啊不,我们哪来的以往的情分。” 李白注意到,韩信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嘴角勾了勾,神情恍惚。 李白俯身,深紫色的及肩长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滑落到韩信耳边,刚好形成一道屏障,与外界隔绝。 窗外的赵云拳头陡然砸到地上,暗自咬牙。扁鹊则是眸子闪了闪,饶有兴趣。 从外边看来,李白的姿势极其暧昧。 李白细细端详着韩信的脸,良久,把唇凑到韩信耳边,低沉地说, “韩将军,李某警告你,你的这条命可要留到下次我亲手解决掉,若是在那之前丧了命,休怪我不留情面。” “只要灵魂不灭,李某将生生世世送你入黄泉。” 随后,李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韩信。 韩信的睫毛颤抖地更加厉害,似乎要挣脱什么束缚似的,手指也动了起来。 李白一脸淡漠地起身,随手抄起一旁的狐裘,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你们二人可看开心了?” 李白无喜无怒的声音响起,惊得赵云有些语无伦次, “啊……李白……你醒了啊……啊,你知道我们在外面?” 扁鹊不自在地拉高了围巾。 李白越过赵云,一眼望见了扁鹊,他的眼睛牢牢钉在了那条暗紫色的围巾上,带着疑问, “扁鹊?” “正是,只是传闻中的剑仙大人认识在下?” 李白听着扁鹊生疏的话语,疑惑地抬头,一下就与扁鹊浅灰色的眸子对上。 李白内心十分疑惑,但表面上云淡风轻的, “李某大概是认错人了,神医与我一位已故的朋友长得很像,不巧的是,我把他叫作扁鹊。” 扁鹊细细打量着李白,看他说得真切,便没有怀疑。 “我的那位朋友有一双极漂亮的碧色眸子。” “那还真是可惜了。” “是啊,很可惜。” 李白说话时还带着一丝探究,打量着扁鹊。 扁鹊也不再接话。 赵云见气氛尴尬,忙出来打圆场, “神医,进去看看重言吧,要是今天晚上没醒过来就糟糕了。” 扁鹊立马回神,站起身,围巾的末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与赵云一起,向着屋里走去。 李白看着扁鹊那条深紫色的围巾出神,良久,才用轻得只能他自己听的见的声音说道, “那么,李某告辞了。” 李白怎么会认错人,扁鹊围着的那条围巾正是当年他亲手送给他的。只是,现在的扁鹊给人的感觉和以前很不一样,现在觉得他有了情感,总算是活生生的人了。 只是,他似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然也不会忘记李白。 李白脚尖轻点,稳稳落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他不为扁鹊感到难过,反而有些欣喜,拥有无限生命的扁鹊,忘掉一些东西,反而不会缚住他前进的脚步。 是好事啊。 李白呼出一口气,回头望向扁鹊医馆的方向,眼眸闪烁, “赵将军,李某算是完成了与你的协定了吧。” “他能不能醒来,就看他自己了。” 扁鹊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医书,他怎么觉得,刚才李白与他说那些话时,语气有些落寞。 扁鹊摇了摇头,大概是错觉吧。 “神医,神医,快过来!” 赵云急切的声音传入他耳朵。 扁鹊连忙放下医书,匆匆走了过去,却看见韩信额头冒出了冷汗,表情痛苦,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他大概是做噩梦了,”扁鹊看着苦苦挣扎的韩信,眸子一顿,“最迟明日正午,他就会醒过来了。” “不要……不要杀他!” 韩信猛地大喊出来。 赵云瞳孔骤缩,紧攥着韩信的手蓦地松开。 韩信突然身体僵直地就坐了起来,双目中满是惊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受到了惊吓。 赵云手足无措地顺着韩信的后背。 扁鹊此时恨不得抽自己的脸,刚才他还说最迟明日正午,要是直接说很快就会醒了多好! 韩信湛蓝的眸子里尽是杀意,手拽住赵云的胳膊,力度大得让赵云揪起了眉毛, “狐狸呢?” 赵云不解,语调上扬, 韩信的脸色骤然降到冰点, “子龙,我记得你出手伤了他。” 赵云瞬间明白,他口中的狐狸就是李白,只是李白什么时候成狐狸了? 赵云疑惑也是正常的,他注意力全放在韩信身上了,哪还注意得到李白的狐耳和尾巴。他现在完全以为狐狸只是李白的一个外号。 “李……额,狐狸他好好的,被神医救好之后就离开了。” 听到赵云的话,韩信才松开了攥着赵云的手,神色有所缓和。 赵云眸子里满是失落,但还是对韩信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重言,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准备,明天我就回去向主公复命了。” 韩信也不多过问,只是轻轻颔首。 赵云栗色的刘海遮挡住眼睛,刚好挡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悲痛。 月亮已经消失,东方显出了鱼肚白。 一个单骑在天还未亮透之时决绝地绝尘而去,远远可见一条蓝色的缎带在尘土中飞扬。 扁鹊站在门口远远望着马蹄激起的尘土,无喜无悲。 韩信站起身,走到扁鹊身边,伤口虽已愈合得差不多,但因为连续昏迷了好几天,身体还有些虚弱,导致他步履有些蹒跚。 “我昏迷了几天?” 韩信清冷的声音在扁鹊耳际响起, “三天。” “子龙那家伙提前了两天就回去了啊。” 韩信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 “他一直守着你,三天三夜没合眼,我说你没有求生意志的时候他快要吓疯了。” 韩信皱起眉头,抿唇不语。 “他生怕你醒不过来,又跑去长安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才找来了那个一直堵在你心里的李白。” “何必。” 韩信扬头,眯眼望向已经升起来的太阳。 扁鹊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向屋里走去,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过者清啊。” 韩信伸出手挡住阳光,但暖黄色的光依然透过指间的缝隙漏到了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顺滑的发丝从他的肩膀滑落, “在下清楚得很,只是,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