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信和李白只是震惊他的话,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这个黑衣人又毫无感情地重复一遍。 “喂,他是疯子吗。” 李白低声对韩信说道。 韩信不搭理李白,自顾自思索着,他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是死气,但是死气是只存在于死人身上的,这个人又口口声声说什么杀掉他,真是奇怪。 “说别人是疯子是不对的。” 冰冷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李白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瞬间放大的那张脸,黑衣人冷冰冰的双手托住李白的脸,声音依旧嘶哑。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李白。 就在黑衣人接近李白那一瞬间,李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脏感觉被什么使劲攥住揉搓挤压。 同时,韩信的长枪也指向了黑衣人的心口,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开口,声音中带着强势的威压,威胁的意味十足, “放开他。” 李白脸被托起,只能与黑衣人对视,默默感受着那双手刺骨的寒意。他无法看出来那双眼睛里有着什么,不如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黑衣人缓缓垂下双手,直起身,面向长枪的枪尖,缓缓说了一句, “这就对了。” 韩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变,连忙收枪,但为时已晚,黑衣人已迎着枪尖,撞了上去。 长枪瞬间把黑衣人的胸膛贯穿。 韩信的脸色有那么一瞬的慌乱,李白则根本顾不过来别人了,他微微抬头,在原地艰难地喘气,眼睛无神地看着那一幕。 “滴答”,血液顺着长枪滴到了地面上。 大朵大朵血红色的花儿绽放在土地上,却无人欣赏她们的美。 韩信不带感情地把长枪拔出,任血珠迸出,溅在了一旁的草丛里。韩信看着黑衣人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悯。 黑衣人失去支撑力一般,颓然倒地。 韩信把李白的胳膊绕在自己脖颈上,企图远离这个连存在都违背常理的宅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身后爆发出一声大笑,韩信猛地回头,瞳孔骤缩。只看见那个受了致命伤的黑衣人双手撑地,支起了身子,他仰头大笑,似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看着快要失去理智的黑衣人,李白微弱的声音传进韩信的耳朵, “他就是扁鹊。”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韩信声音带着急促,他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疯子和那个传说中的神医联系起来。 李白脸色惨白,但他强撑着继续说下去, “因为无涯山的神医扁鹊有不老不死的躯体,而且我们青丘狐族无法接近他,因为他身上有能够对付青丘狐的法器……” 此时的扁鹊已经发狂,打断李白的话,他狂叫着对韩信和李白发动攻击,边攻击边大喊,“快杀掉我!” 韩信脚点地,敏捷地带着李白向后退去躲过扁鹊的攻击,抬头示意李白继续说下去。 李白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更差了, “那法器能够吸食我们的灵力,吸食到青丘狐灵力枯竭为止。” “不过,这也保证了他能在无涯山安静生活不受青丘族民的打扰。” “只是,他以前不这样的,听说他以前根本不会一心求死。虽有些对他不利的传言,但他还会定期派人给青丘一些人家免费送药材。” “不知,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信静静听李白说完,敏捷地躲过一波扁鹊那毫无章法的攻击后,狠狠地拍了一把李白的头, “知道你不早说!” “我也是才判断出来的。我怎么知道扁鹊会住在这个破宅子里。” “那你怎么办,活生生被扁鹊那个法器吸灵力吸死吗。” 韩信一边说着,放开李白,一边猜测扁鹊下一步的行动,出击,将扁鹊一举制服,毫不费力。扁鹊本就不会什么功夫,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被韩信制服也并不出意料。 扁鹊奋力挣扎着。 李白失去韩信的支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嗓子发出虚弱的声音, “让扁鹊暂时封住那个法器就好。” 韩信会意,锁住扁鹊的双手,将扁鹊的头硬拗过来,看着他那美丽却空洞的眼睛,说道, “扁鹊,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被他看到的话他会多伤心?” 扁鹊瞬间安静了下来,眸子里有一瞬间的发亮,但很快,那抹光亮就熄灭了。 韩信一看这么说下去有戏,心里有了底,接着说, “你以为他愿意让你独活于世?若不是形势所趋,他会抛下你不管不顾?他定是珍惜你的生命多于他自己。” 扁鹊一语不发。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一头绿色短发,眼睛眯成一条线,只会对他傻笑的少年。 “不可能的!你懂什么!”扁鹊突然大吼出声,“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想,他只是一个逃避世界的懦弱的孩子。” “你真是愚不可及。”韩信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但也不能表现出来,一脸冷漠,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扁鹊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落日西照,暖黄色的光辉覆盖在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身上。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扁鹊颤颤巍巍地抱起少年那轻得没有重量的身体,看着那已经涣散的金色瞳孔,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张开嘴,扁鹊把耳朵贴在他嘴边。 “人生而有涯,而梦,无边无际,越人,你看,我这就要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了,我会在梦中永远活下去的。” “越人,你不要怪我。” 声音渐渐弱去,金色的瞳孔渐渐失去了光彩。世界,仿佛变成了灰白色。 韩信的声音把扁鹊远去的思绪唤了回来, “喂。” 扁鹊诧异地捂住自己脸,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晶莹的液体。 韩信欣慰地看着扁鹊的反应。 “我在山脚下捡到了他,他浑身是血,骨头全断了。我一时兴起,把他捡了回来,企图把他改造成不死之躯,永远陪伴我。” 扁鹊似乎放下了所有戒备,缓缓叙述。 “他生的很漂亮,总是会对我傻笑,我开始思考不死之躯到底是好是坏。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痛苦孤独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我开始不再给他用药。” “有一天我出去采药,回来就看见他自己把匕首插进了他自己的心口,呵,多么讽刺,他居然一心求死。” “死的时候还对我傻笑,我发现,是我,一直离不开他,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 “我渴望有个人能陪我,陪我走下去。” “该死的身体!” 扁鹊一拳打在地面上,豆大的泪珠落地,把干燥的土地洇得斑斑点点。 韩信挑眉,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他本来只是想骂醒扁鹊,暂时封住法器的,便对他信口胡诌了一些话,那些话嘛,一听扁鹊说什么苟活于世就能大概说出来,只是,他 没想到扁鹊竟彻底放下了戒心,把他的往事抖了出来。这下,韩信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你能不能先封住你的法器,我的朋友快被那个法器吸光灵力了。” 韩信尴尬地指向身后身体蜷缩,痛苦地躺在地面上的李白,对扁鹊说道。 扁鹊瞬间回神。 他只是瞥了一眼李白,便掏出了一块圆形的玉佩,稍稍用力,那玉佩便化为碎末。 “毁掉便好。” 李白的脸色有些缓和,紧握的双拳也松了下来。 韩信神色复杂,他看着原先情绪激动的扁鹊此时已经变回双眼无神冷漠不近人情。 “你若觉得孤独,我们可以陪你。” 韩信低沉的嗓音似乎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扁鹊无神地双眼闪了闪,便转身向宅子里走去。 “你毁掉的那个法器,我们会赔给你别的东西。” 扁鹊的脚步并未停顿。 “我们会来找你的。” 韩信说完最后一句话,背起李白向远处走去。 破旧的大门缓缓关上,彻底把宅子里的一切与外界隔绝。 天空晴朗,风依旧。只是,孤独的人啊,仍将独自前行,无限的生命就像一个诅咒,它会让你亲眼看着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你却无能为力。在死别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