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偶尔还磨磨牙,睡熟了。 韩信坐在床边,俯看着李白,双眼从未从那张熟睡的脸庞上移开,他来来回回的,从额头到下巴,仔仔细细地盯住李白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要把这一整张脸烙进自己的骨子里似的。 最后再看你一眼,深深描摹你容颜。 韩信的手不由得攀上了李白的脸颊,像是在触碰一个脆弱的宝物一般,手还微微颤抖着。 万籁俱寂,夜晚的凉风裹挟着床下法阵传来的血腥气,一把雪亮的匕首赫然握在那指骨分明,修长苍白的手中。 借着月光,惨白的刀身闪烁着清冷的寒芒。 一道温柔的嗓音响在韩信耳中, 韩信抿了抿唇,嘴角牵强地牵起一抹笑容, 李白缓缓坐起,眸中一派清明,眼瞳中倒映着锋利的匕首反射着的雪亮的光,他嘴角仍旧挂着柔软的弧度, “你是要给我剪头发吗,那我是不是要坐起来比较方便。” 韩信觉得李白的笑容很刺眼,他不想看李白这样的笑容,他宁愿看到如千年前那样李白那张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的脸,他也不要看着这张笑得温柔,盲目信任他,为给此时此刻圆一个理由,欺骗自己的大脑,忽略自己的理智的李白。 韩信倏然站起,刀光在李白眼前划过一道雪亮的线。 李白的笑容有些发僵,声音颤抖着,他却极力想掩饰过去,有些没底气地说道, “白龙,你要去哪?” 韩信没有继续迈步,他站在几步之外,硬着一张脸,冷冷地注视着李白,湛蓝的眸子里,柔情不再,此时他看着李白的目光,与当初他为护着李白时注视着蛟龙族的人的目光没什么两样。 韩信的声音清寒,冷的彻骨, “李白,你可知我手中的匕首是做什么用的?” 李白咬着唇,嘴唇颤抖着,鼻子发酸,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强忍着胸腔中那狂跳着的心脏与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酸麻痛感,他却不肯服输,直直地对上那双冷漠的眸子, “你终于要动手了?” 看着李白的眼瞳里起初的清明逐渐被浓重的绝望覆盖,昔日清澈透亮的暗紫色渐渐覆上阴霾,韩信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千万把刀剑穿了个透,又仿佛被扔到车轮下狠狠碾压,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他险些站不稳。 韩信一阵头晕目眩,缓缓闭上了眼。 李白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他连眼睛都不敢眨,因为眨眼会让眼泪流下来。他狠狠地将那些意味着他脆弱的液体狠狠逼了回去,颤声问道, “那些,全都是骗我的?” 明明是韩信最初死缠烂打,各种招式都用光了,贴在耳边说心悦他,众目睽睽之下说他是他的人,在一起生活时更是无尽的纵容他,包容他。当李白全心全意投入之后,这个人,却拿着一把匕首,指上了他的心尖! 飞扬跋扈的韩信与柔情似水的韩信,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李白眼睛死死盯着韩信,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抹稍纵即逝的表情,只要他有一点动容,李白就相信韩信有苦衷,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奈何,韩信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李白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默了一会,韩信缓缓睁眼,这次,双眼中都是杀伐之气,声音犹如离弦的箭,破空而出,虽小巧,威慑力却极大,顷刻间足以让人毙命, 这个字一出口,李白就像一个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那双透亮的眼睛,宛如被蒙上了一层浓密的雾气,一瞬间,沧桑了许多。 直到此时,李白才明白,为什么庄周自杀之后,扁鹊的那双可以称得上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眼瞳竟然能变得那般空洞黯然。 因为,心死了。 两行清泪从李白的眼角溢出。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啊。 青丘,爹娘,族人,元魂珠,我都没有了啊。 我只有你了啊。 你怎么能欺骗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温柔陷阱! 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掉落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晕开。 韩信的脸冷若冰霜,那双湛蓝的眼眸里也尽是霜华。他一步一步地朝李白走过去,冷厉地说道, “够了!” 李白倏然抬头,点点泪光还氤氲在他的眼中,然而他的那双眼睛,却一片死寂,昔日摧残浩瀚如星空的眼眸,不见了。 韩信看着李白,眉头皱了起来。 趁着韩信失神的这个空当,李白站起身,劈手夺过韩信手中虚握着的匕首。 韩信大惊,一瞬间忘了情况,又惊又怒,吼道, “你要干什么!” 李白没看见韩信的反应,喃喃说道, “替你完成你的愿望。” “你要我死,我便痛痛快快地去死。” 韩信怒吼, “胡闹。” 似乎是又觉得语气太过生硬,放缓了语气,就像他平日里哄骗着李白的语气, “来,把匕首还给我。” 李白看了看韩信,冷笑一声, “给你又如何?由你来下手?那我不还是一个死?” 韩信哑然,说不出话来。 李白嗤笑一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倒转匕首,狠戾地直直插进自己的心口。 韩信大惊失色,却咬紧牙关,生生压下了自己前去扶李白的冲动。 李白身形摇晃了几下,却很快稳住,红艳艳的血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从他的心口淌下,浸湿了他那黑紫的衣衫。 李白面无表情,丝毫疼痛都感觉不到似的,咬着牙,生生地把匕首横转了过来。 血,毫不留情地往外流。 那一刻,韩信的脸色惨白。 李白的额头沁出了一层汗,他咬着牙,半天没说出话来,似乎是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好一会,他才缓了过来,开口,仍旧不忘讽刺韩信, “怎么样,够我死透了吗?” 韩信已经是面无血色,好像把匕首插进胸口失血过多的不是李白而是他一样。 李白嘴角上勾, “不够?” 李白嘴里的血肉已经快要被他咬烂,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提,就把匕首拔了出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匕首上紧密排列的古老文字,已经发出了森然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