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 李白疑惑地望向韩信,他真的很少见过韩信像这样失态的样子,这结果,显然是韩信没预料到的。 李白从韩信身后微微探出头,打量着冰床上毫无生机可言的少年。 胸口处一个醒目的伤口,皮肉还外翻着,看着让人头皮发麻,只是用草药保养得比较好,并未腐烂。 扁鹊此时正忙着给“庄周”换药,并未注意到山洞里除了他自己还有其他人存在。 李白缩回头,不敢再看向里面, “韩信,你确定你在桃花林里看到的是庄周?” 韩信摇摇头,无奈地说, “现在不确定了。” 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桃花林里的庄周是没有实体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那时候是灵体。” “灵体?” 李白看着韩信因昏暗而闪烁不定的眸子,陷入沉思, “你说庄周是活在梦境里的人?” 韩信点头。 李白大尾巴抬起来又放下, “我有点晕,这是怎么回事。” 韩信一脸平静地看着李白, “不光你晕,我也晕。” 韩信话音刚落,就在一瞬间,不知从哪冒出来大量的蝴蝶,蝴蝶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韩信瞬间抓狂,这么多蝴蝶会让他们两个彻底暴露。 蝴蝶不断从山洞里涌入,纷纷飞到“庄周”身旁,翩然落下,翅膀微微翕动着,映衬得“庄周”的脸色更加难看。 扁鹊碧绿的眸子里难得流露出情感,只是那眸子里面,满是凶光。 扁鹊转身,一步一步地向李白与韩信藏身的地方走来。 山洞里无比寂静,只有扁鹊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传着回音。 “哒,哒,哒。” 韩信攥紧了李白的手腕。 扁鹊在韩信不远处站定,半张脸有夜明珠照着,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看着诡异得吓人。 扁鹊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嘴唇微动,脖子处狰狞的伤口颜色似乎更深了一点,冰冷刺骨满是杀意的声音传来, “你们,该死。” 五百年前。 那时,青丘有一位令人赞不绝口的神医。 说他医术奇高无比,心地又十分善良,每月总是有一天会下山来青丘行医济世,从来不收一分诊金,只是这一天从来不固定,要是想找神医看病,完全要靠自己的运气。 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位神医的真实身份,以及他究竟活了多久。不管多么老的老人都会说从他们小时候起这位神医大人就住在无涯山上了。 更有传说说这位神医大人就是无涯山的山神,守着无涯山以免被心怀不轨的人掠夺。 正是因为一旦上了无涯山,便有去无回的原因,这个传说一时间传遍青丘,于是大家心里头也就都默认了神医便是山神大人。 只是,有极小一部分人在说着与之完全相反的猜测,说神医大人本是凡人,因为遭到了自己最信任的师傅的陷害算计,绝望之中跑到了无涯山,因为命大,躲过了他师傅雇来的杀手,又可能在无涯山上发现了什么宝贝,有了一身神术,才没迷失在无涯山上。 只是这个猜想一出,立即遭到反驳,坚持神医就是山神的人的反响最为激烈,他们坚信心慈面善的神医天生就是神明,才不会是由凡人投机取巧化为神的。 因为第二种传说实在不得人心,渐渐的,这种说法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即使这样,别人揣测得再怎么一致,也不过是猜想罢了。神医的身份,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夏季。 一处地势较平的草地上,一座宅院突兀地矗立在那。 宅子看起来不是很豪华,但也算不上普通。朱红的大门上整整齐齐地钉着涂着金漆的门钉,院墙高筑,看起来极有气势。 往里走,是一个草木极旺盛的小院。 里面仿佛与外面不是一个世界,小院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石桌,石桌旁摆着一个躺椅,躺椅上,慵懒地躺着人们口中盛传的神医大人。 扁鹊捶了捶肩膀,把拿着的医书随手放在了石桌上,似乎是感觉累了,便起身想在院子随意走走,放松放松。 刚站起来,他好像一下就被什么吸引住了,快步走到药田处,发出了“啧”的一声。 扁鹊的脸色平静,极美的碧绿眼眸里反射着太阳的光亮,正细细打量着一株长势不太好的“草”。 扁鹊的脸略微有些苍白,但因为在太阳下呆久了,脸颊被晒出了红晕。 似乎是思索无果,扁鹊俯身,细细打量着蔫掉的叶脉,这个动作,露出了他光洁白皙的脖颈,在阳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 这种草叫做七星草,是他游历四方的时候在大陆极东面一个叫作黑曜国的小岛国上无意间发现的。这种药草他在一本古医书上见过,与其他几种极稀少的草药凑在一起,可发挥出死而复生的药效,只是,各种药草的份量毫厘不能差,不然,有奇效的神药就会变成化骨为水的剧毒。 现在让扁鹊苦恼的是,这种七星草不管他怎么培育,都无法正常生长。 黑曜国的水土环境他都考虑到了,然而,七星草就像是铁了心一样,怎么都成长不起来。扁鹊因此也没少头疼。 不是多想凑出那个有奇效的神药,而是通读古今无数医书,拥有绝妙医术的神医竟栽在了一棵小草药手里,这让他无法接受。 扁鹊叹了一口气,拔出快要枯萎的七星草,崩出来的土渣跃到扁鹊的衣角上,扁鹊毫不在意,随手把七星草扔到废药桶里,整了整衣服,雪白的刘海在额前摇晃。 再过一个时辰,山下天就要亮了,扁鹊望了望天,正是他要去行医的时候了。 其实,下山行医这完全是突发奇想,他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无涯山上生活太过无趣,想找点事做,便想到下山去医治那些青丘狐来打发打发时间,只是没想到,一时兴起的念头他竟坚持了这么久。大概,已经变成一个习惯了。毕竟,他拥有无限的生命,总要靠什么来找点乐子。 扁鹊背好药箱,穿过小院,来到宅子外面一块凸起的悬崖处。他打算从这里跳下去,直接下山。没错,就是跳下去。他向来讨厌麻烦,从阶梯那里下山浪费的时间的太多了,他这才找了一处悬崖,直接下山,简单粗暴。 正好扁鹊拥有不死之身,又有法器护身,自是不怕这悬崖的。 他在袖子里摸索着,好一会,才摸出了一颗红色的小珠子。 这颗红珠子看着虽小,但威力着实无穷。此时无涯山正被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着,只能向上,不能下。若是向下走,便会迷失在结界里,永远也出不去。 这个强大结界,正是由这颗珠子发动的。 其实无涯山本来自己是有一个结界的,山上自成的结界,守护着山上的宝物。只是,在很久以前,扁鹊初到这里时,这个山上自带的结界被扁鹊随身携带的珠子撞破,结界一破,无涯山便没有了保护,只能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扁鹊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才用这颗珠子发动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结界,并且,在无涯山上安了家。 扁鹊看着珠子散发出了红光,突然,有极其轻微的碎裂声,扁鹊不动声色地收回珠子,企图从珠子打开的结界的裂缝处跳下去,只是,还未动身,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比他所在的地方还要高的高处猛地摔了下去。 扁鹊额角有些抽搐。 他的眼睛在匆忙中捕捉到了一抹湖绿。 难道这座山上还有别人? 刚才他刚刚好打开了一条结界的裂缝,从这里下去不会被结界困住,若是被人卷着宝物逃跑,那就糟糕了。 扁鹊心中一慌,急忙往下跳去。 就在扁鹊离开之后,原地肉眼不可见的裂缝缓缓闭合。 山脚。 扁鹊身体站得笔直,眉头紧蹙着,有些不满地盯着脚旁一团模糊的血肉。 “原来是来这里跳崖自杀的。” 扁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淡淡的, “本来也死不了,要怪就怪你跳崖跳得真是时候。” “麻烦。” 再也不多看那人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扁鹊的脚突然顿住。 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了那团模糊的血肉一眼,不自觉的“啧”了一声,便往回走。 “我起码也是个医者,不能这么冷漠,先看看他还有没有气息吧。” 扁鹊好似在自我催眠,一边说着,一边走着。 到了原地,扁鹊蹲下身,查看着那人的伤势。 跳崖的人是个少年。全身筋骨尽断,鲜血浸红了浅绿色的中衣,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湖绿色的短发遮住了脸,身体呈极扭曲的姿势,看起来非常诡异。 扁鹊一把撩开那碍事的头发,把手探在少年的鼻间,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还有气,能活,就是要费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