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捐了多少钱?” “捐了两千块钱,王洪宝一向很慷慨,说一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这两千块钱,我们四个人用了四个多月。他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他看我们四个人一把年纪,风烛残年,有意照拂我们。” 笔者在这里提前补充一下,在同志们离开马婆婆庵的时候,会平师太让另一个老尼姑拿来了一个记账本,上面果然有一笔两千块钱的捐款,捐款人的名字叫王洪宝,捐款时间是1992.4.13。 会平师太果然好记性。 接下来,我们还是从前面断掉的地方接着往下叙述。 大家下楼的时候,二楼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赵子蒙想到了一件事件:“会平师太,贵寺有城墙砖吗?” “有,不但有,而且有很多块。” “很多块是多少?” “有几百块。” “贵寺在秦南河的南边,古城墙在秦南河的北边,城墙砖怎么会跑到贵寺来呢?” “一言难尽啊!” “会平师太,请您跟我们说说。” “一九六八年,一群红卫兵用船从秣陵运来了几百块城墙砖。” “红卫兵把城墙砖远到马婆婆庵做什么呢?” “他们用城墙砖在十三营的大街上垒起一道高墙。” “他们在大街上垒高墙做什么?” “武斗啊!” “什么叫‘武斗’?”马建平问。武斗时,马建平还小,他对那段历史知之甚少。 “那些年,两派群众组织之间进行的战斗——那时候乱的很,一会儿你斗我,一会儿我斗他。”马所长道。 萧老对那段历史也很了解:“那是时代的产物,武斗的动机和目的非常奇特。” “武斗结束以后,我们清理现场,把城墙砖搬进了寺院。” “为什么要由你们来清理现场呢?” “他们的墙就砌在我们的大门外。” “城墙砖在什么地方?” “你们随贫尼来。” 走出小楼,会平师太在圆门跟前停了下来,然后用手电筒朝圆门右边的墙角下照了照。 灯光下,码放着几百块城墙砖,上面爬满了青苔,砖缝中还有一些草和藤蔓。 在砖堆旁边有几棵低矮的杂树。 大家钻进树丛,走到砖堆跟前:城墙砖一共码了十几层,有些城墙砖已经残破,有些城墙砖上还有一些豁口。 赵子蒙想起了马婆婆庵的后门:“师太,后门在什么地方?” “请随贫尼来。” 会平师太走到小楼的南边:“这就是本寺的后门,门外就是秦南河。”会平师太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门外是一小片树林,一条斜插到河堤上的石阶拾级而下,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马婆婆庵建在一个小山丘上,这里的土是黄泥土。 大家沿着石阶而下。 河堤宽约三米,但眼下已经不能走人了,河堤上堆满了石头,几个工人正在往河坡上抬石头。 “师傅,你们怎么还没有收工啊?”赵子蒙走到两个工人跟前道。 “赶工期啊!上面已经定下了完工的期限。”一个工人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收工啊?” “十点收工。” 一行人穿过树林,走到酱菜厂的后门外,在酱菜厂后门外的树林里面躺着一条木船——木船是倒扣在地上的。 项代沫打开手电筒在木船上扫了几遍,木船长约六米,宽约两米。这是一条比较大的木船,木船刚刷过桐油,空气中充满了桐油的味道。 赵子蒙始终忘不了王洪宝右手背上的胎记,萧老也没有忘记王洪宝,他认为应该设法找到这个叫王洪宝的人。只有在确定王洪宝是不是死者以后,同志们才能继续往前走。 想找到王洪宝,就得先找到“和平”。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项代沫和马建平去了白鹭洲公园。他们在白鹭洲公园的南门、北门和西门询问了二十几个下象棋、打扑克牌和遛鸟晨练的人。这里没有人认识“和平”。 两个人还询问了公园的看门人,看门人也不知道。 项代沫和马建平边去了花鸟市场,名为花鸟市场,这里也是宠物市场,猫啊,狗啊,乌龟,金鱼,应有尽有,还有卖盆景的。 项代沫和马建平走到一个卖鹦鹉的老板跟前。 “老板,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个人?”项代沫道。 “你没见我正忙着吗?”小伙子抬头看见项代沫身上的制服的时候,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你们打听谁?” “请问这一带有一个叫‘和平’的人吗?”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有门,这个地址果然有用。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想找他了解一点情况。” “你们看——前面第五家,”此人指着东边道,“就是卖宠物狗的那一家,老板就是‘和平’的姐姐,你们千万别提我的名字啊。” “行,‘和平’姓什么?大名叫什么?” “姓钱,大名就叫钱和平。” 项代沫谢过小伙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第五个摊子跟前。 在十几个铁笼子中间,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铁笼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宠物狗,它们躁动不安,不时发出一些心不甘情不愿,既哀怨又慵懒的叫声。 女人看了项代沫和马建平一眼,便将视线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 项代沫走到女人的跟前:“老板,我们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什么事啊?”女人漫不经心道,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老板是不是姓钱啊?” “我姓钱,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的弟弟是不是叫钱和平啊?” “不错,钱和平是我弟弟,他——他怎么啦?” “老板——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找你弟弟问点事情。” “你们不要哄我,莫不是我弟弟和平在外面犯了什么事情——他可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啊!” “我们不哄你,没有他什么事情。我问你,你弟弟是不是在十三营一个家具店干过?” “不错,他是在十三营干过。” “这就对了,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在秦南河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我们怀疑此人有可能是那家家居店的老板王洪宝。你弟弟在他的家居店里干过,应该知道一点情况。” “我明白了。这样吧!我领你们去找我弟弟,你们稍等一下,我找一个人来照应一下摊子。” “行。” 女人从隔壁找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将项代沫和马建平带离了花鸟市场。 钱和平在花鸟市场附近一家建材商店当销售员。 钱和平无所事事,正站在隔壁的店铺里面和人聊天,他一打眼就看到了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他们想找你问点事情。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犯浑啊!” 女人将钱和平交给项代沫和马建平以后,便回花鸟市场去了。 钱和平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他将两个人领进对面一家面馆坐下。 项代沫说明来意以后,钱和平圆睁双眼:“这——这不可能,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我们也不能确定,所以特地来找你了解情况。” “王老板父亲病故,母亲瘫痪在床,无人照拂,他是一个大孝子,所以了结这里的生意,回老家重庆去了。他是四月十三号离开京西回重庆的——是我和成学才亲自送他们两口子上的火车。” “成学才是另外一个伙计。王老板临走的时候,多给我和成学才一个月的工钱。所以,他不可能是你们发现的无头尸。无头尸一定另有其人。” 钱和平说的非常肯定。 项目代沫并没有感到意外。 调查走访到这里,似乎——也应该结束了。 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说法,钱和平提供了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王洪宝的手机号码,你们可以打一下试试。” 项代沫从包里面拿出手机,递给钱和平:“王洪宝的声音,你能听出来吗?” “能听出来。” “你打吧!” 钱和平拨号,然后将手机放在耳朵上。 手机那一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下面是两个人的通话内容: “喂,是王老板吗?” “我是王洪宝,你是哪一个啊?” “我是钱和平啊!王老板,你现在在重庆吗?” “钱和平啊!我在重庆,你现在咋样呢?” “我现在很好,王老板在重庆发财,生意一定做得顺风顺水吧!” “还行,钱和平,你打我的手机,有啥子事情呢?” “没——没什么事情,”钱和平望了望项代沫,“我就是想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项代沫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说你最近可能要到重庆去,如果去的话,一定去看他。” “钱和平,我如果到京西去的话,一定去看看你。” 钱和平正好接上王老板的话茬:“王老板,巧了,我最近可能要到重庆去一趟。” “太好了!你要是来的话,我到火车站去接你,你打我的手机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好,你是一个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挂了。” “再见。” “嗯——再见——我挂了。” 钱和平将手机还给了项代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