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去吧。” 她冰冷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看向高粱,眼神瞬间变得温婉可人。 我打了个冷战。 “算了算了,大家一起去。” 高粱一挥手,将我们都领进厨房,可火柴在盒子上划了好几下都无法点燃。 “咦?这火柴受潮了么,怎么点不着?” 他仍在一下下划着,连续划断了三四根,火柴盒的磨砂面都要被磨平。 “我,我去舀点水来。” 莺儿匆匆走出去,火柴也“簇”地一声引燃。 很明显,莺儿身上过于浓重的阴气压制了火苗。 “高老板,跟你说个事。” 我立刻俯身道,“莺儿她······” 外面传来清水晃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用余光一撇,发现莺儿竟然正直挺挺站在窗前,而她的双手则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到身后,变得足有好几米长。 手在水缸旁舀水,但身子和眼睛却并未离开屋子。 我吓得跟脑血栓后遗症似的猛地一个哆嗦,差点一头栽进灶台。 “莺儿咋了?”高粱疑惑地看向我。 “莺儿真是个好媳妇啊,啊哈哈哈。” 我挠着头尴尬地笑笑,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高粱听了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扭头继续生火。 我用余光撇了撇屋外的莺儿,她已经盛好水,正端着不锈钢盆往屋里走,眼睛愣愣地盯着我。 高粱引火的速度很快,不过当莺儿走进屋的刹那,火苗还是明显地皱缩一下,险些熄灭。 高粱掌勺,我准备调料,莺儿切菜。 看着莺儿手持菜刀在菜板上剁地叮当作响,我心里更加害怕。 一是因为我明白她一丁点,或者说压根不怕菜刀上的杀气。 二是我总感觉她在故意将菜切得格外响,似乎每一刀都是在告诉我 ——过了今晚,躺在菜板上的就不再是那颗洋白菜,而会是我的脑袋······ 热烘烘的饭菜上桌,我一直紧跟在高粱身边,几次险些和他发生碰撞,但仍不敢离开半步。 一边吃饭,一边闲扯,高粱不时为莺儿夹菜,莺儿则在一帮为高粱和我倒酒。 举案齐眉。 如果单看这幅场景倒是其乐融融,主人与客人对饮,妻子在一旁暖场。 如果莺儿还活着,一定是个好妻子······ 可惜她已经化作杀人不眨眼的戾鬼,别人或许能被她的样子蒙蔽,但我却不会,因为我曾亲眼看着她暴打平头老汉,亲眼看着她将一具被她残杀的尸体吊到我面前。 还亲身挨过她的打。 饭菜见底,高粱已经大醉,莺儿不停劝他早点休息,要扶他回房,但高粱执意不走,死死扒着桌子,和我闲扯一些醉酒废话。 我心里越发紧张,生怕高粱撑不住而同意离开,因为那时就是我的死期。 我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发亮。 如果能熬到天亮,我也能逃过一劫,莺儿就算再厉害,也绝不可能斗得过遮天烈日。 可我能撑到天亮吗? “蛋儿啊,呵呵呵呵呵,”高粱醉如烂泥,言语也含糊不清,“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是图个啥?” “图个,图个开心呗。” 我想方设法回答他的问题,担心一刻接不上他的话他就会睡过去。 “开心,哈哈哈,开心,”高粱摇摇晃晃从凳子上站起来,“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开心呢。” “开心啊,开心还不简单?”我便说边想,“吃肉,喝可乐,买玩具,玩电脑,不都挺开心嘛?” “那是小孩子的玩意!”高粱一挥手,摇摇晃晃着在屋里转圈,不时扶一扶摆在一旁的纸人。 “大人也有开心的事啊!比如,额,比如······”我因为过度紧张而怎么也想不起能说什么,气得恨不得拍自己两个巴掌,突然,一点灵光忽现,“娶媳妇!诶嘿嘿!娶媳妇开心吧!” “娶媳妇,娶媳妇当然好。” 说着,高粱又回头看了莺儿一眼,眼神温柔,但我总觉得他这一眼很怪。 莺儿也微微一笑,回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娶媳妇啊!娶媳妇多好!可老天又为什么偏偏要带走我媳妇!!!” 高粱突然怒吼手指苍天,扬天怒吼,额头上的青筋猛然乍现。 “老子吃了一辈子阴间饭,做事唯图个成人之美,积攒阴德,可老天却为什么要给我个带煞的命?!我趁天道漏洞娶了媳妇,他又凭什么夺走!凭什么!” 高粱怒吼的同时,莺儿脸色突变,瞪大眼睛盯着我,似乎以为是我把她已经身死的事告诉了高粱。 “不是我说的!” 在莺儿的怒视下,我还是把注意力从高粱转到了莺儿身上:“高老板前两天疯疯癫癫,压根听不进别人的话!” “放屁!” 莺儿气的鼓起了腮帮子,脸上因为暴怒而开始浮现出点点尸斑,但又立刻被她压下去。 “莺儿!” 突然,高粱背对着莺儿高喊一声。 “诶~~诶~~~”莺儿站在高粱身后,弱弱地回应。 “下辈子我还娶你。”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清楚看到高粱脸上划过两颗晶莹的泪珠。 没等我和莺儿有所反应,高粱猛然转身,一脚踹翻他刚才坐的椅子,椅子下竟然贴着一张厚厚的黄布符箓! 我一眼认出那是一张“召时值神将符”,因为在我听过的很多道家高人除妖的故事中,常出现这个符咒的名字。 而我在后来读书时也格外对它多看了几眼。 召时值神将符能将当班的正神请来助威除妖,这请的可是天神,本领不是地仙可以比拟的。 我可以肯定高粱还没有本事用这张符,因为他的道行还不够。 但他就是用了。 那便只可能有一种可能的情况——他为这张符而祭了自己身上的一样东西。 做法画符会遭到反噬,如果肯付出更多,如血祭符,那也能换来更大的法力。 我不知道高粱究竟为这张符付出了多少,但当他一边结法印,一边低声念咒的时候,我清楚感觉到一股及其可怕的力量涌进了屋子,压迫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莺儿给我的感觉是汪洋大海,那么这股感觉就是天上的烈日,足以蒸干整个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