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有些愣怔。 看着那画面飞转,到了一个多月后。 已经是隆冬季节,冰雪覆盖,红梅吐艳。 皇帝于别院召开赏梅宴,特意召了她去。 在那宫殿长廊上,她与云轻鸿相遇。 她一直以为,那是他们的初遇。 那个一身绯色官袍的少年,长身玉立,风华无双,凤眼流波,不过一转,便让白雪失色,红梅无香,直直的入了她的心间。 她,一见倾心。 随后皇帝问她,可满意他的赐婚对象,她含羞点头。 只以为,自己是如同那些小说里说的一般,得到了上天的宠爱,不光有了一个新的人生,亦能有一个如此美好的良人。 真真是错得离谱! 画面飞转,苏月看着那些画面,看着她欢喜的备嫁,同时设计让苏锦秋出丑,然后。 单靠着自己一厢情愿,还有皇帝的威压,她嫁进了云家。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他,等到了他来挑起了那鲜红的盖头,等到了他喝了交杯酒。 然后…… 然后他就被云姚氏喊走了。 那一夜,她独自坐在新房里,空对着一对龙凤烛,直到烛泪流尽,天色微明,而云轻鸿,由云姚氏赐下来的丫鬟服侍着,睡在了书房。 第二日的认亲,云姚氏坐在上座,她跪在地上,那杯茶举了足足有两刻钟,云姚氏就是不接,而云轻鸿一言不发,还是云侍郎看不过去,让丫鬟将那茶接了过去。 随后的日子,云姚氏是天天挑她的刺,让她立规矩,不准吃饭,各种嫌弃,而云轻鸿也一直睡在书房。 直到,云姚氏的铺子出了问题,挪用出去的款项都收不回来,弄得云家帐上一点钱都没有,下人的月钱都发不下去。 她拿出了自己的嫁妆银子,又想法子解决了那铺子的问题。 那一日,云姚氏对她柔和了表情,而那一夜,云轻鸿到了新房。 她本以为,那是好的开始。 她关心他,体贴他,虽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却尽自己一切的,去想他所想。 她想着法子的逗他笑,逗他开心。 强迫着自己去学习他喜欢的东西。 没法子做茶,她便尽着手里的材料,做出各种花样泡茶法…… 那段时间,她把自个院子里弄得鸡飞狗跳,也经常弄得云轻鸿满脸的无奈。 他眼中的快乐却是日渐增多。 可那样的日子,不过两个月而已。 当她满足不了云姚氏的无底洞之时,或者说是不想满足云姚氏的无底洞之时。 一切,便又变了。 云轻鸿再度搬出了院子。 而后,她去前院送汤,被他大怒赶了出来。 再然后…… 云轻鸿再没有进过她的院子,另外在偏院住下,有了四个通房丫头,娶了两个妾,还跟花楼的花魁传出了绯闻。 她的心一点点的冰冷。 她总算明白,良人再好,他不爱你,便不是你的。 她开始准备和离。 那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两人可以好说好散。 她去找云轻鸿,想和平分手,可是云轻鸿不过嗤笑一声,道两人是皇帝赐婚,他云轻鸿可不敢做那抗旨之臣。 宋国的女性地位不低,和离后,女性可以带走自己的所有财产,包括嫁妆和嫁妆产生的收益。 只是,除非双方同意,否则女方提出和离必须得男方有过错。 (当然,男人提出也得有正当理由) 比如,男方被判刑,男方三年未归,男方有不可治愈的恶疾…… 可云轻鸿一样都没有…… 云轻鸿不答应,她就没法子和离。 她正想着,是不是利用一下云姚氏和姚眉,让云姚氏以无子为名,主动让云轻鸿提出和离。 机会便来了。 看着那画面骤然转向了那一天。 饶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饶是她一向对自己灌输说这是她的机会。 看到那一幕。 苏月的心,还是好似被人紧捏住一般的痛了起来。 那时候,吏部尚书致仕,由云侍郎升任尚书,而当时正是三年大选之年,不光有外地官员的调动,新晋进士们也要委派为官。 云家一时间门庭若市。 可云尚书却是关门避客,不论亲疏,一个不见。 那些想走路子的人见走不通云尚书这里,便从后宅托人找到了姚眉,进而找到了云姚氏。 那时候,她已经不再管云府后宅的账,也不再给云府贴一文钱,而前头外院的账云姚氏是拿不到的,云姚氏手中没钱,过不了奢侈的生活,见到那机会顿时便大喜。 无论何人,只要送钱便收,收了高达十万贯的贿赂。 可云姚氏收了贿赂,却说不动云尚书给那些人派官。 那些人久等不到,便一怒之下,发告了出来。 私下收取贿赂,又证据确凿的,五万贯以上就是死罪…… 那一天,久已不踏足她那的云轻鸿进了她的屋子。 要她出面,顶下此罪。 那些发告,只说是钱给了云夫人,这个云夫人,可以是云姚氏,也可以是下面云家三个儿子的夫人。 云轻鸿说,云姚氏后面是云尚书,要是被认定收受贿赂,那么云尚书轻则罢官,重则死罪,而若是他们两,则可以说是年少无知,罪责会轻很多。 而且,若是她顶罪,只要将收的钱都退回去,皇帝也会看在她面子上,将此事按下。 他当时说得极轻松。 却是一点都没有说,顶着这个罪名,她日后如何做人? 谁会愿意和带着这罪名的女人交往?谁又看得起她? 她答应了下来,以云轻鸿同意双方和离为条件,答应了下来。 看着画面里,云轻鸿毫不犹豫的答应,并且立即书写放妻书,苏月的眼睛都不觉湿润起来。 有些事,并不是时间过去便能遗忘。 那些深刻在灵魂里的痛,偶尔触及,便痛不可测。 “月儿!月儿!” 有声音从缥缈转为巨吼,好似惊雷一般的响在了耳边。 眼前的画面砰的一声被击碎,化作烟雾一般的消失。 而那心底深涌出来的痛楚,亦在那一刻,瞬间消失,再无感觉。 苏月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那满是焦急和担心的脸。 那看到她睁开眼睛便轻吁了一口气,随后却是更加焦虑起来,然后冲着旁人大吼的,俊美无俦的脸。 这张脸,曾经比任何人都清雅俊美,曾经比任何人都风华无双,曾经高冷得比那高岭之雪都难以接近。 现在,现在…… 苏月伸手,抱住了谢珏的脖子,轻轻的,唤了一声:“谢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