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正院。 京城还是初夏,但是气温已经比边城高上许多,镇国公夫人回到院子后,便赶紧的脱去身上的诰命服装。 这一品诰命制服,不说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就那头上的冠就得几斤重,再加上金钗环佩那些…… 她本生得娇小,这繁重的诰命装统共也没穿过两次,自从跟着镇国公去了边城,更是当成了压箱底的,今儿穿了这么久,衣衫一脱,便往软榻上软倒了去。 丫鬟提着那已经汗湿的内衣道:“夫人您先歇息下,澡堂马上准备好,先洗了,再睡一下。” 镇国公夫人抬了抬手道:“先给我上碗粥。” 这太后也是,赶在午膳前召人进宫,又不管饭,连个点心都不给上,就让你喝茶。而且,在宫里头还只能走路,顶着大太阳穿着这诰命服装走个来回,她早就饿了。 “夫人,来了来了,鸡粥。”一个三十出头的嬷嬷捧着一碗粥从外头进来,连声叫道。 “还是秋燕知道我。”镇国公夫人笑着坐起来了些,又对旁边的丫鬟道:“再去看看,有冰酪没有,赶紧给我端上来。” 丫鬟张了张嘴,想说你这空腹又出了这么多汗吃冰的不好,看到镇国公夫人的脸色又什么都不说,转身走了出去。 “夫人,怎样,这皇宫可漂亮?”秋燕将粥碗放下,对镇国公夫人笑道。 “漂亮。”镇国公夫人点头道。 她本是晋州梧县一个水姓乡绅家的女儿,听闻有大官来征兵,跟着别人去看热闹,结果被镇国公一眼相中,三媒六聘的娶了回去做继室。 当时镇国公前头的妻子已经死了好多年,留下的儿子都大了,而且还有个做贵妃的姨妈。 她虽是镇国公明媒正娶的,也有镇国公求封的诰命,可是在府里却是没有什么说话权利。 便是大朝会,吴贵妃都使了法子不让她去参加。 在京城里做了几年的镇国公夫人,她连大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就算生了儿子,好似也没有什么底气。 而且还成了吴贵妃的眼中钉。 在儿子差点被继子弄死之后,镇国公总算发觉了后宅的不对,带了他们母子去边城。 可在见识过京城的繁荣和镇国公府的富贵后,那边城虽然不用再战战兢兢的,她却是有些受不住边城的气候和那简陋的吃住条件了。 而且,到了边城后,镇国公便带着儿子去军营,好好的一个儿子,一年倒有大半时间不在身边,这夫君也不是巡视就是去关口视察,能陪在她身边的日子也少。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是边城级别最高的命妇,一众将领官员的夫人小姐们对她都是捧着的,她再没听过一句不好的话。 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人奉承着说对。 被人捧了十年,她都开始准备适应边城,就这么在边城作威作福下去了,镇国公居然带着赵皓回京了。 还立下大功,成了京城炙手可热之人。 而那一直压着她欺负得她气都喘不过来的吴贵妃和继子,已经死了! 当然,这事还是过年之时,那些官夫人来拜年的时候说的。 只是,这镇国公到了京城,不说马上接她,连过年都没有接她(镇国公打算回边城过年的),却是让她有些心惊。 还好,年后没有多久,镇国公便派人去接她了。 还让她将东西都带回来。 这便是打算常住京城的意思了。 她心中大喜,只想马上动身回来,可边城冰寒,四月才开始解冻,再心急,也得四月动身。 所以,拖到这个时候才回京。 不过,当进了镇国公府,当看到修缮一新的主院,当看到府邸里所有的下人恭恭敬敬的模样。 所有的辛苦都成了值得。 而且,回来不过几天,她便充分享受到了真正的镇国公夫人的待遇。 不说这府邸下人的态度,便是周围来拜会的贵妇人们,也是一脸的讨好。 连太后都亲自召见她。 “夫人,那太后娘娘召见您,可是要赏赐您?”秋燕将另外一个侍候的丫头挤开,问道。 她是自小跟着水小姐一起长大,后来陪嫁进了镇国公府,又嫁了镇国公身边的侍卫,再以媳妇身份帮镇国公夫人打理事,和镇国公夫人的情分不是一般的好,说话自然也无所顾忌。 这镇国公立下这样的大功,如今又大权在握,太后召见夫人肯定是要重赏的啊,问清楚了,她就得带人去前头准备接赏了。 镇国公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不是,说是找我去说说话,也没说几句,便来了扫兴的人。” 说着,将那云姚氏和苏月之间的冲突说了一遍,又说了皇帝的处罚。 说完,瘪了下嘴道:“这皇上也是,云家可是重臣,这云姚氏也没有说错,倒是那苏月,一个孤女也敢那般气焰,她自己敢做,还容不得别人说了?” “休得胡说!”门口传来镇国公一声历喝,秋燕赶紧从软榻边离开,垂手站在了一边。 镇国公多年领军,而且本就不喜言笑,平常板着脸都不怒自威,何况是现在带了怒气。 镇国公夫人心里也打鼓,赶紧站了起来道:“国公爷您回来了。” “出去。”镇国公一声喝下,屋子所有的下人都赶紧跑了出去。 镇国公夫人脸上满是忐忑的看着他,轻声道:“妾,做错了什么?” 瞅着她那小心翼翼的脸,镇国公那火气便发不出来了,只长叹了一口气。 心里有些后悔将她接回来。 她的出身和见识还有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京城,在边城,那是他的地盘,她说错话做错事,他总能擦干净,而且,边城那地方,除了与戎人相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是京城可不一样。 特别是现在他和赵皓看似位高权重,其实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 就如同狼群一般,睁着红眼,只等着他们出错,便扑上来撕咬。 这个时候,便是女眷出的一个错,就能让镇国公府落入难堪之地。 这才第一次进宫,还是最好说话的太后相召,这位夫人就能看不清楚情况乱说话。 只怕,已经在太后心中落下了不好印象。 先头听那特意派来盯着水夫人的丫鬟说当场之事,他心里就觉得不好,现在在门外听到水夫人用这种口气说这个事,心里只有哀叹。 “早跟你说过,不懂就什么话都不要说,宁远侯之事哪里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云姚氏找死,你也要跟着找死嘛?” 镇国公厉声说了两句,看到水夫人的眼泪都下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当年只想着找个简单的,不会动用心机算计他的,却没有想到…… 算了,跟她说也说不明白。 镇国公转身道:“来人,夫人刚到京城,累了,这几天先闭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