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滔滔,东向而去。 应物在河水中游得极其辛苦,原本自己水性便不是太好,此刻背上还带着一个人便更加艰难。为了躲避巽鸟的追踪,他不敢露头,可是在水中搜索很久也没有发现出来时的那个洞口,他在河水中进退维谷,不知该何去何从。 几条黑影窜入河中,开始搜寻应物的踪迹,这让应物更加焦急,为了不被发现,他不得不再往下方潜得深入一些。 顺着河流应该是能出去的,毕竟这是活水活源,不论是往上游追溯它的源头还是往下进入汇水口,都是一种办法,只是背上这位是否能支撑到那个时候?或者说自己也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 一条花斑鱼轻巧地从身旁掠过,应物并没有在意,他把身子贴在一块突出的石壁下,待两个“村民”从自己上方游过后,悄悄冒出头来换了口气,他感觉如果再这样潜下去,胸腔就会炸开了。 变化就在一瞬间产生,应物刚想再度潜入水中,突然身子往下一沉,感觉两只脚踝都被人抓住了,他想要挣扎,整个人已经被拖着往后退,紧接着两只手也被人抓住,整个人在水中再也使不上力度。应物心中哀嚎:完了!终究还是没能跑掉。 “抓住了!” 黑袍人爆发出欢呼,四个人举着两个孩子在田野中飞奔,其余的人由那位长老带领跟在后方,他们唱着奇怪的赞歌:“巍巍烛阴兮,浩浩气长存;一目灼苍穹兮,一目定九幽。巍巍烛阴兮,浩浩气长存,溘然襡千年兮,我生无长生年。巍巍烛阴兮,浩浩……”,每走几步,便向天祈祷,再走几步,又垂地而拜,仔细看来倒更像是在举行某种特殊的仪式。 一行人穿过层层叠叠的院落,严密繁复的关卡,进入一间大大的屋子,屋子呈八角形设计,分别为代表天的乾,代表地的坤,代表风的巽,代表雷的震,代表水的坎,代表火的离,代表山的艮,代表泽的兑。中间却是一座巨大的烛阴神雕像,人面蛇身,赤如珠霞,一眼窥天,一眼瞪地。在其蛇身盘绕之处,是一个开启的洞口,一道道石阶笔直往下,不知通往何处,洞口左右各站了两个黑袍持剑的武士把守,这四个黑袍武士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凝重肃穆。 看到如此阵势,应物心中渐感不妙,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嘴里也不停大喊:“放开我,我是你们的贵客,送我回去。”然而无论他力气多大却终究是个孩子,而且无论怎样挣扎呼喊也没有任何人理会他,长老带领黑袍人依次对烛阴神庄重行礼后,才抬着两个孩子从洞口拾级而下,进入更深处的地底。 黑袍人的动作都非常慢,而且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每下一级台阶似乎都进入另一个时节,待走到大半时已经阴风怒号,寒霜覆面。应物已经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体在颤抖,这种颤抖已不只是身体的折磨,更多的还有心中的恐惧。 “哇哈哈,又有新鲜的小东西送上门来了,让我看看,看看!”一声桀桀怪笑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在众人耳畔流转萦绕,黑袍人全部停下脚步,应物则听得头皮发麻,小男孩原本晕了过去,听得声音后猛地瞪大眼睛,惊恐地叫道:“不要!”旋即从应物背上坐了起来。 “混账,烛阴神辉耀之下,岂容你小小鬼车撒野,还不快回你的鼎炉去。”长老瞠目怒斥。 “巍巍烛阴兮,浩浩气长存;一目灼苍穹兮,一目定九幽。巍巍烛阴兮,浩浩气长存,溘然襡千年兮,我生无长生年。巍巍烛阴兮,浩浩气长存;我心敬且仰兮,我意宁且远。”黑袍人整齐地开始唱颂歌,一遍又一遍,随着歌声,那上方烛阴神向下的那只眼睛隐隐发出光芒,光芒驱散了阴霾,黑袍人跟着光芒继续前行。那怪声音听到后不住尖叫:“吵死啦,吵死啦,你们这些家伙,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全部吃掉。”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石阶终于到了最底部,呈现出一个恢宏的场景来,整个地下空间呈圆形布局,由上百个铁笼环绕组成,每个铁笼中关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孩童,这些孩童有男有女,他们个个面色苍白,形如鬼魅,眼神痴痴呆呆地望着前方,毫无焦点。中央如冰山般拱卫着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矗立着一个三脚青铜鼎,鼎下燃着幽蓝的火焰,鼎中正呼呼地向外冒着寒气。 左右各有一个铁笼被打开,应物和小男孩分别被扔进笼中。长老示意黑袍护卫全部撤离,才独自来到鼎炉前,张开双臂吟诵祭拜,又绕鼎炉一圈,再度祭拜,最后才开口问道:“老鬼,我要的东西几时能给我?” 鼎炉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叹息道:“子姬,为何你总是那么心急?这又不是烧水做饭,总得要时间的嘛,你要是着急,就把我放出来,我很快就弄好给你。” “别给我耍花样,我知道你的本领,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没做好,我就给你再加两层离火。” 被称为子姬的长老一抬手,鼎炉中立刻响起急切的声音:“别别别,三天给你,我三天给你就是。” “这就对了,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子姬冷哼一声。 “唉!”鼎炉中的声音发出无奈的叹息:“子姬啊,你我师兄弟,为何要到如此地步?当年师父在时,你我何等的相亲相爱,我们一同炼术,一同玩耍,一同……” “够了。”子姬厉声打断鼎炉中的声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那个小子若不是你在搞鬼,他怎么可能出得去这个葵密阴寒之地,我今天正要就这个事情问你,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不说的话,我先加上一层离火。” “别别别,这是师父教的秘术,我也是今日才得窥门径,你要是有兴趣我也可以教你,以你的天赋,最多三十六年便可解开其中道理。” “你……” 子姬满是冰霜的脸上青筋暴露,好一阵才平复下来,冷冷道:“老鬼,你给我听好了,我若是再见你使用这术法,必将你炼化,你好自为之。”说罢狠狠一拂衣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