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呜呼。可爱的小家伙们,我要开始吃掉你们的脑子哦。”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歌唱,声音飘飘荡荡,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紧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声音凄厉悠长,还带着回响。随着尖叫声,到处都响起敲打声和铁链的摩擦声。 应物慢慢睁开眼,眼前显然已经不再是那个房间,也没有了白衣公子,这是一处幽暗的牢狱般的空间,整整齐齐围了一圈的铁笼子,每个铁笼中都关着孩童,这些孩童年龄不等,大的已有十一二岁,小的却不过两三岁的模样。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那一双双眼睛里都流露出无助和恐惧。铁笼中央的位置是一个祭坛,祭坛中放置着一个青铜鼎,鼎的下方正燃烧着蓝色的火焰。鼎的上方有一丛紫色的花,娇艳欲滴,美丽得不可方物,那飘渺的声音最初便是从鼎中传来。 “一天不吃饿的慌,天天都要吃香香;宝宝乖乖不要怕,今天是谁运道佳;一二三四五六七,你是新人就吃你。”那声音飘飘荡荡绕一圈后,最终钻进应物所在的铁笼中,渐渐凝聚成一个丑陋的怪物形象。这怪物有九个大脑袋,身体却非常小,它先是对着应物左右打量,然后桀桀怪笑,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应物被这怪异的家伙吓了一大跳,猛地站起身子,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他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想干什么?” “咦,你好像和他们不太一样,不是那么怕我。”怪物一边说一边绕着应物慢慢飞。 “我在问你话。”应物转过身子狠狠瞪着怪物。 “我,嘿嘿,鬼车,别人都叫我九头鬼车。”怪物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我要吃小孩的脑子,去喂我的孩子。”说罢伸出又短又小的爪子指向祭坛上紫色的花朵。 “你要喂你的孩子,就去吃别人的孩子,你这怪物也太可恶了。”应物怒视鬼车,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对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不过你别怕,我不会一下子就吃完的,我会慢慢吃,一天吃一点点,每天吃一点点,多么开心,多么快活。”鬼车左边一摇右边一晃,九个脑袋一齐怪笑,那声音之诡异刺耳,许多孩童都吓得哭出声来,伴随着铁链响动和铁栅栏的摇动声,整个世界就如幽冥牢狱,恐怖如斯。 “聪明的脑子最好吃,新鲜的脑子最好吃,恐惧的脑子最好吃。小家伙,准备好没有?我要准备动口了哦。”鬼车唱着歌,慢慢向应物靠近,它的嘴张开,如花蕊般细长的舌头伸出来,在空中轻轻飘动,舌头是一个个长长的吸管,最前端如针一般锋利。应物相信,这些舌头可以轻易扎进孩子们的大脑,然后吮吸孩子们的脑髓。 果然那些有滑又软的舌头很快缠绕上应物的脑袋,绕过前额,从后脑勺狠狠扎了下去。鬼车诡异地笑着,不停顺着嘴角和吸管般的舌头往外滴落涎液,但是很快它的笑容开始凝固,它发现自己的舌头居然扎不进应物的脑袋,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依然没有效果。它拼命张大嘴,舌头的尖端如雨打芭蕉般密集地往扎,好些舌尖都弯曲变形却依然没有效果。也就在此时,让它更加恐怖的情况发生了,应物抬起手,一边抓住它的脑袋,一边抓住它的舌头,正在用力往外拉扯。 鬼车“吱吱”地尖叫起来,想要摆脱,摆脱不掉又想吓唬,但是应物根本不理它,双手一齐用力,把足足一小半的舌头连根从嘴里拔了出来,他还不解气,狠狠把它掼在地上,再用脚去踩。 鬼车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股青烟从牢笼的缝隙中溜走,转瞬间便钻入祭坛上的青铜鼎中。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孩童们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应物。恰在此时,半空中“哐当”一声响,顶部一个圆形门洞敞开,一束清辉照射下来。门洞中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顺着台阶一步步地下行。 来人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木桶,依次到每个铁笼前,舀一勺豆子面糊,装进每个铁笼前的食槽中,那食槽被固定在铁栅栏上,看起来和喂猪一般无异。他的动作迟缓而僵硬,目光也空洞无神,对这些猪一般的孩童完全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老者绕行一圈,最后来到应物的栅栏前,应物冲到他面前冲他大喊:“喂,老爷爷,你放我出去。” 老人没有理会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把桶底的一点干豆子刮起来倒入他面前的食槽中。这食槽很脏,里面有残留的发霉食物,想必是以前住这里面的人剩下的,应物看得心中一阵恶心,他再次冲老人大喊:“听到没有,放我出去。” 老人给每个食槽都装上食物后便蹒跚着离去了,留下应物在大喊大叫,拼命摇晃栅栏,隔壁一个稍大的男童见状怯生生地说:“他……他听不见。” 老人上了楼梯,走出门洞,门洞“哐当”一声关闭,世界重新陷入恐怖和黑暗,应物颓然坐倒在潮湿的地面,片刻后才扭头问隔壁和他说话的男童:“你知道他是聋子?” “他又聋又哑,听不见的。”男童小声回答。 “你怎么知道?”应物狐疑地问道。 “我八岁来到这里,被关在这里四年了,从来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也听不见骂他的话。” “四年?”应物仔细打量,这个男童非常瘦弱,如果单看外形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可眼中的沧桑却又像耄耋老者。四年,呆在这个鬼地方,那将是怎样一种折磨。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呆了四年的?”应物狐疑地问。 “我开始也不知道,但是我有个习惯,就是把每次这个人来送饭的次数记下来。他非常准时,后来无意中听到有两个家伙说,他们每天给我们送一次吃的,就这样知道了。” 应物默然片刻,问道:“其他人也和你一样关了很久吗?” “也不是,有比较久的,也有新来的,这里随时都有人死去,又会有新人进来,只是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男童说着慢慢垂下头,眼眶红满是晶莹的泪水,与之相伴的,还有应物那颗凉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