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信颔首,不语。 “容夏统领稍等片刻。” 语毕,缪素走进房间,把案几上的墨菊浇上水,方才跟随夏信前往太子府门口。路上二人一前一后,心思各异。 长街深巷,柳叶低垂。 一辆通身冰蓝色的马车停在气派的朱漆正门前。 缪素轻步走来,抬眸时忽怔了半刻。只见,不远处的马车通身除了上等的皎白冰蓝丝蜀锦包裹,再无多余点缀,干净得仿似九天之上流泄下的一片清风白云。温柔的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在马车上,仿佛洒落了一层金粉。 华而不奢,锦而不凡! 他…似乎酷爱冰蓝色。 缪素心下感叹,想着世间真是有这样的人,不见其貌,已是直抒胸怀的霁月清风。她定了定神,将脑中多余的心思排除,眸光清明地走向马车。 她本就面容生的极好,翩然而来。府门外的侍卫,侍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卷起帘子走进车厢,那股熟悉的清香,不淡不腻的萦绕她的鼻尖,经久不散… “晚素见过殿下。”缪素垂首道。 “嗯。”他眼皮未抬,懒懒回了声。 ……? 话说,不是他找她来的吗? 她摸不着头脑,尴尬的扫视一眼车厢内。白承瑾姿态慵懒的坐在锦绣团垫上,白净的指尖敲着小几,上等的青瓷茶壶里的热茶在空气中凝出升腾的雾气,遮住了他的脸庞。 缪素踌躇了下,坐在离他最远的座位上。 蓑羽鹤伏在案上,慢悠悠的看了眼缪素,继续枕着翅膀眠去了。 临行前,夏信执疆骑着黑风,扭头望了眼车厢,眉间弥漫着一股半明半掩的忧虑。 马车踩着辚辚之声,驶离长街的尽头。 一路沉默。 明月寺位于九华山上,九华山巍峨耸立,站在高处,云层镜悬在空中,如伞亦如盖。 风景美丽,缪素的心情却极其不美丽。 三个时辰!整整爬了三个时辰的山路!才走到明月寺。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竟然嫌她走的太慢把她一个人丢在半山腰!到底是谁约她来明月寺?想到此,缪素气不打一处来。 她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刚抬脚半跨进寺门,停住。 面色铁青的盯着前面不远处坐在柳树下的三人。 沉闷的寺院中,树下的三人就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进进出出的洒扫僧人不时侧目而视。 明月寺圈于皇家宗地,风景壮丽,清幽僻静。虽然山路崎岖陡峭,但是每年还会有不少高官贵族的公子,小姐,前来踏青游玩。 白承瑾与霖王相对而坐,一边款斟漫饮,一边说着什么,眉眼俱是淡淡的笑意。 他身旁还坐着一位紫衣绝色美人,掩唇柔笑。 好啊! 她累得半条命都没了,人家竟然在这里悠然自得与佳人才子品酒闲聊! 太过分了! “要本王说,这喝酒还是要来九华山才有意思。举杯高饮,一览群山之壮阔,忧愁皆可抛诸脑后,妙不可言!”霖王豪饮一口,侧首问道:“池小姐觉得呢?” “霖王殿下说得是。”池柔矜持一笑。 白承瑾放下酒盅道:“观山则情满于山,看海则意溢于海,山山水水总能使人抒怀解忧。” 池柔注视着白承瑾深邃的侧脸,眼波如水,含情脉脉。 “好久未如此开怀畅饮了,三哥,咱们今日定要不醉不归!”霖王畅意笑道。 半刻后未得回应。 “三哥?” 白承瑾目光凝视着霖王身后,似出了神? 见此,池柔与霖王一同顺着白承瑾的视线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绝美女子踉跄着从寺门走来。她一袭淡紫轻纱,头上灵蛇髻斜插宝蝶簪玉钗,精致的鹅蛋脸,一双美眸如清泓般清澈动人。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清清亮亮地洒落下来,斑斑驳驳的光影在她身上忽明忽暗的流淌。 一阵清风拂过,暗香浮动。 缪素一瘸一拐的走上前,绣花鞋面上沾着泥泞与斑斑血迹。窝火道:“奴见过太子殿下,霖王殿下。” 又向池柔福身施礼。 池柔捋了捋丝帕,微微一笑回应。 白承瑾收回目光,垂下浓密的睫毛,抿了口酒。遮住了眼底闪烁的眸光。 “小丫头,你怎么过来了?”霖王略显意外的问道。 怎么过来? 都是白承瑾干的好事!闲的没事约她来明月寺,害得她爬了三个时辰的山路还被蛇咬伤…! 完了,她怎么有点头晕? 稳了稳身形,道:“奴随太子殿下一起而来。” “原来如此……”霖王忽然笑得有些过分,拉长了音,满脸恍然大悟。 “过来。”白承瑾淡淡道了句,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池柔诧异的看向白承瑾。 他生性凉薄,惜字如金。怎会亲口相约她人? 莫不是…… 碍于他的威压,缪素轻提起裙摆,走到白承瑾身旁右侧席位,落座。 “本宫瞧你有些不情愿,嗯?”他目光掠过缪素带有血迹的右脚,稍稍靠近她的耳畔,低语道了句。 温热的气息带着沁香扑过她的耳垂,颊畔。酥酥的,麻麻的… 去你个大头鬼! “奴不敢!”缪素语气忿忿。粉雕玉琢的脸蛋上写满了“不情愿”三字。眉梢染了几分嗔怒,女儿家娇态显露无遗。 二人交耳低语呢喃,在外人眼里仿似一对恩爱亲昵的璧人在打情骂俏。 池柔面色沉了下去。 霖王看了眼池柔,干咳了两声,“本王与折空主持乃故交,恰逢今日得空,池小姐不若随本王一道前去?” 折空主持禅法高深,点悟世人。便是连赵国皇帝也会多敬重一分。多少人为求得他手中一支竹签,挤破了脑袋。 池柔为白承瑾酒盅斟满了琼酿,放下酒壶。也好,她正想去求解一支姻缘签。 “有劳霖王殿下了。”眼角不着痕迹的掠过缪素,缓缓抬起纤手,身后的丫鬟巧云连忙迎上前扶住她的皓腕。 她极为优雅的站起身。又寒暄了两句,方随霖王一同离去。 “怎来得如此久?”白承瑾略显不解问道。 缪素汗颜,“殿下,奴不会武功。” 以他的速度,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可她是女子,又不会武功,三个时辰已是极限了好吗? 他凝视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缪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脸蛋。她脸上有脏东西吗? 忽而,一股若有似无的雪莲清香扑入她的鼻尖。 “啊!”一声惊呼,她落入结实的胸膛,白承瑾揽着她细软的腰肢腾空飞起。 “你干什么!”缪素本就憋着火,突然被吓到火气一下子冲上脑门。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逾矩之举,登时脸色煞白。 她太冲动了,他是东宫太子,掌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惹怒了他,一旦想要她死,岂不是如同撵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缪素垂下羽睫,心头忐忑。 云层快速的掠过脚下,强劲的风带着哨劲从耳畔呼啸而过。一种失重感让她心跳加速,她恐高啊! 她紧紧闭上双眼,双手捻住袖角,不敢乱动。 白承瑾挑了挑眉,忽而邪魅一笑。手掌稍稍松开一些。缪素感觉身子忽然向下坠,惊得急忙抱紧他坚韧的腰间。 他嘴角微微上扬,炙热的手掌收紧她的腰肢,湛黑的眸闪出灼亮的光芒。 风速减弱,二人落在草地上。 白承瑾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坚硬的石头上。 “睁开眼。”磁性的声音低沉道了句。 缪素缓缓张开双眼,呼吸一窒,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带着冲击视觉的山水墨画! 湛蓝的天空,像透明的镜子般那样明净,连绵起伏的山脉拔地而起,仿佛一条匍匐在人间的巨龙一般,有一种绵延万里,气韵悠长的震撼。云海于山峦之间流动,远处的大雁似腾云驾雾而来。 宛如云蒸霞蔚般灿烂绚丽,却又不乏雄伟磅礴之大气! “这里是九华山山巅之处。”白承瑾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宛如玉树临风。眺望着眼前的盛景,淡淡一笑道。 一句话似说与自己听,又似说与她听… “嗞…”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回过神来,咬紧泛紫的下唇,稍稍拉起裙摆一角,看向伤口处。方才她急着追上白承瑾,还未来得及处理伤口。 肿胀的伤口周围已经出现瘀血斑,水泡和血泡,痛如刀搅。蛇毒在蔓延。 许久未得回应。白承瑾转过身来,见她神色苍白,嘴唇发紫,眸光一暗。款步走到她身前。骨节分明的手优雅的撩起长袍,单膝在跪地上。 捞起她的小腿放在他的腿上,褪掉鞋袜,露出她嫩白小巧的玉足。 她的脚很小,不堪一握。 “殿下不能…”缪素惊呆了,忙出口阻止。 要知道,古代女子的玉足,唯有自己的夫君可以看见。更何况,他金尊玉体,为了这点小事而折腰… 缪素动了动腿想要缩回去,却被白承瑾牢牢握在手掌心… “这么笨?”白承瑾看着她被蛇咬的伤口,眉尖一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