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闹事
然而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脸色苍白,满脸怨毒的携宁却被人搀扶着走过来,她小月子还没养好,身上仍旧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令人不由自主皱眉,沈馥跟怀素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她,怀素看见携宁这副样子,下意识就向往沈馥身后躲避,她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携宁这是来找麻烦的,但携宁眼见着沈馥护着怀素,锥子般笑出声,竟有些癫狂意味:“好呀好呀,你堂堂沈家嫡亲的大姑娘,就这么护着个名分都没有的…!” 她正要挖苦沈馥嘲讽怀素,好好搅乱这次宴会,沈馥却眉目发冷,当机立断开口指使松亭去阻她:“松亭,姑姑身子不舒服,你莫要让她在风口上说话,快快把人带下去,也不必送到西厢,只送去祖母那里,让她好好劝慰劝慰,免得姑姑伤心过度染上癔症!” 沈馥果断至极的将所有事情都说成是携宁有癔症,不管怎么讲,至少让松亭强行捂着嘴把携宁带走这件事,有个合适的名分,而更重要的是,今天的宴会不至于因为携宁一个人的胡闹中断,虽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携宁明摆着就是来挑事的,但不管怎么说,沈馥这样干脆利索的处理方式,还是赢得不少夫人的暗中赞许,而不晓得沈馥沈郁两姐妹关系的人,也就因此认定,沈郁也有这个才能,也就对沈郁产生过分的期待。 “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清楚,祖母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是不明白,你要知道,如今沈家除却我,还有你,今晚宴会也是为你操劳,倘若你还是拎不清,那有些事我也不会再留情面,沈郁,你要记明白,我跟你,不是嫡亲姐妹。” 等到所有女客都被安抚好后,沈馥才打发走怀素去伺候沈老夫人,楼梯她已经给怀素,如何暂时的取代携宁,赢取老夫人的支持,就看怀素的本事,而沈馥本人也不紧不慢的走到沈郁所在院子里,少见的温柔与耐心,但沈郁只是满脸怒火的看着眼前这位肌肤胜雪,容光焕发的美人,讥讽开口:“倘若你有为我好的心思,当真想为我操劳,不如把九皇子让出来,怎么样?” “你放肆!” 沈郁这样讥讽出口,登时就被沈馥一巴掌抽在脸上,这一巴掌用力十足,打的她脸上登时红肿起来,那些经年不散的记恨与此刻的羞辱,化为黄蜂尾后针,热辣辣的蛰在她心头,她喉头至肺腑,一片干燥,声带像是磨砂纸,涩涩的说不出话,唇瓣只是微张,就牵动脸皮,针扎似的疼,她清楚的感知到,肺腑里吐出来的气,滚烫且短促,沈郁抬眼,是不愿向沈馥低头,灼热感从胸口烧至唇舌,沸腾心绪灼去理智:“沈馥,论放肆,谁比得上你,点绛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不清楚?” 她轻声细语,尖刀挑破窗纸,袒露出最血淋淋不能见人的真相,是暗疮难祛,那双眼里跳动着报复的火苗,吞吐着她最深沉的恶意,而沈馥只是垂眼,双眼深潭般不见悲喜,周遭静的可怕,满月的辉从窗框里投下斑驳光影,映的沈馥面颊明暗晦涩,鸡蛋石静静的盈出清水般的光,她安静的看着沈郁,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经年郁结一朝解的欣喜,唇角难以抑制的翘起,欣慰像是风,拦不住的随着言辞流露:“你还不算太蠢,但这件事还不能威胁到我,毕竟不是我下的手,倘若你不想死,就乖乖收拾清楚,去按祖母说的做。” 不想死三个字像一瓢清水浇灭沈郁心里蓬勃而起的得意与仇恨,本该尖锐的对峙骤然平息,外界的声音逐渐喧嚣起来,跟那线透过门缝的光一起传递,沈郁颓然跌坐在地上,而沈馥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只是随意至极的转身,裙摆掀起涟漪,越发的沉稳端庄如绝世名花,漫不经心的笑语从她口中呵成捣乱沈郁心绪的蝶,悠闲而轻慢:“想什么呢,还不快起来跟我出去。” 她居高临下的语气水到渠成,却娇憨如未经事少女,理所应当的过分,沈郁慢慢的爬起来,软玉又上前替她擦拭手掌。她能感觉到柔软丝帕带走嵌破手心的些许细碎,疼痛清晰,她不由自主咬紧嘴唇,这次却没敢胡闹,只是像提线木偶般,乖乖巧巧,在自己丫鬟的搀扶下去应付那场她并不愿意的相亲宴会。 “四哥他在朝堂上。羽翼尽断,藏珠,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沈郁如何学着打点应付那些个夫人贵女且不说,月上柳梢头,清辉满高楼,蔺赦饮过酒,醉眼醺然立在花下,过分清俊,沈馥能听见自己肺腑间那颗芳心怦然而动,好似小锤敲鼓,连绵而快,这对男女立在花下,十指相扣,温热而宽厚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头,沈馥耳热脸红,越发娇俏动人,蔺赦醉眼如烂星,握惯长枪的手极轻极缓的捻弄着自己掌心的温软,他几乎不敢过多眨眼,胸臆之间自有连绵情思,搅得他心头满腔热血,有铁马金戈般莽撞的情意于心头奔腾叫嚣宣泄,他却只是深深提气压下这股悸动,努力保持着平稳与温柔,嗓音却仍止不住的轻颤:“…明年中秋节,你愿不愿意,为我王府操持。” 然而这句话刚出来,偷摸着坐在柳树里头给自家主子把风的流云就差点直接跌倒,他双眼圆睁似铜铃,毕竟是个少年心性,又跟蔺赦情谊非同一般,不由得开口:“别人家的儿郎那样会说话,郎君、主子,你是个什么木头心肝哟,怎么这样同姑娘家求亲!就算你俩情投意合板上钉钉,也不能这样说话啊!” 其实不仅仅是流云,蔺赦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有娇笑忽忽传出,松亭芳主几乎要笑得喘不过气,软玉尚算稳重,却也忍得辛苦,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不说,那肩膀也抖动的厉害,但也不怪她们,实在是蔺赦在这方面,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好,我答应你。” 几个人这样半点不给面子的动静实在是让蔺赦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不解风情,人说花前月下,他偏偏要提柴米油盐,但是沈馥却眉眼舒展,眼里盛进满天星光月色,温柔至极的看着他,应承下这樁事,蔺赦紧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眉开眼笑着要向流云炫耀,但不速之客的到来令这对鸳鸯迅速分散。 “大姑娘,我家娘子这档口在给人灌酒,还请您过去帮帮她…” 来人正是叠翠,她惴惴不安的凑到沈馥附近,却不敢过分靠近,只是瑟缩着出声,语调颤抖的明显,缩肩弓背,竟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沈馥松开蔺赦双手,转身回头去看时,视线凉薄,叠翠几乎都能感知到,倘若眼前这位大姑娘笃定自己说谎,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身躯轻颤,齿尖咬紧下唇,凄然道:“婢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姑娘垂怜则个…”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拿眼睛去睇蔺赦,像是只偷吃粮食的硕鼠,回回贪婪,却也回回不敢多看,这种无伤大雅的觊觎,沈馥并不打算跟她计较,只是眉尖微蹙,想着沈郁方才行止动静,隐约不祥之感弥散在她心头,令她胸中生出郁结块垒,吐不出,却又散不去,不免抿唇拧眉,冷声道:“你们这些做丫鬟的怎么就拦不住她,九殿下,恕我失陪。” 在外人面前,沈馥还是谨记着要跟蔺赦保持距离的,她同蔺赦分隔开,短短几尺距离,在蔺赦看来,却宛若天堑,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身子半倾想要抓住沈馥的衣袖,但是却落个一场空,苦涩在他唇舌之间充盈,他只觉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哽在喉头,却怎么也吐不出,末了只得一声轻语:“我等你回来。” 徒留无限惆怅。 “她是怎么回事,有谁在咱们沈家的宴会上这样放肆?” 柳叶婆娑带来光影重重,沈馥步履匆匆的领着叠翠等人往宴会处行走,她脸上满是凝重,唇瓣抿得紧,连双眉也紧紧皱着,倒也不是说她有多么在乎沈郁,实在是今天这场宴会是为沈郁相亲而来,诸多夫人皆在沈家,倘若有个什么差池,实在是让人不好收场。 “你家姑娘去哪里了?” 然而等到沈馥在衣香鬓影的场子里转过一圈却仍旧没看见沈郁,登时察觉不对,拂袖回身欲要离开,却骤然被人拦住去路,沈馥抬眼去看,脸色越发阴沉:“四殿下所为何事?” 蔺殊身上那股子香气近在咫尺,他又比沈馥高出半个头,这档口听沈馥这样问,不由得想到自己幼年时猎杀母鹿,那母鹿临死时的垂死挣扎,同眼前少女几乎如出一辙,想到这里,他唇角微翘,露出个好看的弧度来,松亭芳主尚且跟着沈馥,他凉薄至极的目光扫过两人,能听见自己略带兴奋的声音:“来请沈娘子叙旧,倘若沈娘子不愿意的话,后面那两个小妮子怕是要香消玉殒。” 打蛇打七寸,蔺赦这句话无疑狠狠地恰在沈馥弱点上,令她哽的有些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