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动怒如雷霆
当然,这些想法,沈馥不会给任何人知道,甚至不会宣之于口,她只是凉薄的立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在这个时候,还在向沈琛献殷勤的某些人,以及看似着急,实际上根本不怎么在乎携宁,却偏偏要装贤惠的周芸,视线冷凝,而在这种情况下,府医终于满手鲜血的走出来,天空里头圆月骤然大放光明,原来又是某月十五。 “回天乏力,携宁姨娘已经……去了。” 这几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开沈家的某些烟尘,人心也因此震荡,沈老夫人从来把携宁看做她的亲生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登时就熬不住,踉踉跄跄的要摔倒,周芸抱着沈溪,原本也不是接不住,却偏偏要侧开身体躲避,明显就是想看着沈老夫人摔死,而沈琛一心一意只惦记着携宁,也没有功夫管自己已经要摔倒的老母亲,沈馥看着这些事,不由得低叹出声:“陆叔,救救老人家。” 在这种时候,沈家的人情凉薄暴露的过分彻底,而北疆王的出现与搀扶,在那些个沈家主子的眼睛里,并不算什么事情,沈老夫人过分瘦弱冰冷的身体被沈馥搀扶着,她不愿意再看西厢会出什么事情,因为结局是她一手安排的,再看这种事,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因而她只是扶着沈老夫人,缓慢又坚定的,回到藏珠院里头,这是她头一回伺候这位老人家。 烛光下,沈老夫人显得越发虚弱,沈馥看着她,想到很早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沈老夫人,还年轻,虽然有些胖,有些皱纹,但是仍旧强健,也许是因为老人家那时候还没有被岁月打磨成铁石心肠,对于她这个失去母亲的孙女,沈老夫人还是有几分温和的,但是等到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得到过,来自沈家长辈的亲情,这种事说起来也是靠缘分。 “携宁啊……” 在沈馥为沈老夫人擦拭手掌的时候,沈老夫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在伺候她的沈馥,老人家实在是年纪太大啦,又经历过这种打击,已经老眼昏花到分不清沈馥跟携宁,但是沈馥却也没有戳破,只是温温柔柔的应承着:“嗯……母亲。” 她的温柔好像让沈老夫人开心起来,从携宁第一次小产到现在,沈老夫人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她看做女儿的携宁亲近,而沈馥的这点温柔,令沈老夫人为之动容,两行浊泪从沈老夫人的眼角滑落,打湿鬓角,她已经没有力气擦拭,只是死死地抓着沈馥的手,那双手历经风雨,握着沈馥的时候,有些刺疼,沈馥却没有甩开,而是仍旧由着沈老夫人握住,这位老人家开始温柔而絮絮叨叨,沈馥知道,就算沈老夫人能熬的过今晚,也过不久,这只是回光返照:“携宁啊,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看藏珠,感觉像看见宋家那个丫头嫁进来的时候,又年轻,又漂亮,好像会讨好所有人,但是又看不起所有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们宋家女子在我们沈家,实在是委屈自己,但是啊……我很喜欢宋家那个丫头,也很喜欢我那个孙女,只是我不能喜欢,夫死从子,我儿子不喜欢她们啊……” “可是老婆子我呢……是真的很羡慕,很喜欢这对母女……但是也就只有前几年,我敢这样想想,现在喏……现在是不敢的,我没生个好儿子啊,他心里头只有他自己,我这个生母,哪里敢不听他的话,携宁、携宁……你要告诉那丫头,祖母一直都,很喜欢她,藏珠啊……你听见了吧……?” 沈老夫人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握着沈馥的手也逐渐松开,无力而缓慢的松开,向着床榻坠落,沈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这份来迟的疼爱实在是迟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可以为之落泪,却不会因此心软,沈馥握着沈老夫人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被褥里头,她眼睫低垂,眼睑上有一片阴影,她极尽温柔的回话:“祖母,藏珠听见的。” 沈馥知道,沈老夫人不会死,原先在宫里头,她有跟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稍稍学过把脉,虽然具体情况不知道,但是沈馥能摸的出来,沈老夫人这个时候没事,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后,疲惫的不行,沈老夫人需要好好的休息,而沈馥也需要,红烛的眼泪落在桌面上凝聚成蜡台,鲜红而脆弱,烛光在跳跃,窗外逐渐天明。 “娘子,快快起来,老祖宗已经回去了,听说携宁姨娘的死跟西厢那个怀素分不开干系,如今怀素被发卖去青楼里头,夫人说嫁妆的账本得还给她,没有姑娘家在出嫁前,自己打理嫁妆的规矩,您快快起来,夫人催的急。” 第二天早晨,沈馥还没起床,叠翠的动静就从外头传来,在催促里头带着点讨好的意思,沈馥当然知道,那天见过以后,这个小妮子就对自己的弟弟沈泉有点不一样的心思,但是沈馥很确定,用不了多久,整个沈家都会倾倒,更何况她也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的弟弟来达成某些目的,因而对于叠翠话语里的讨好跟提醒,沈馥只当听不见,仍旧按部就班,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自己,等到彻彻底底梳洗清楚,她才肯出门看看叠翠,而此刻的叠翠就站在屋檐底下的阴影里头,看向沈馥的视线里也满是讨好,沈馥却并没有什么跟她多讲话的想法:“带路,我去正院跟夫人说说这件事情。” “……是。”叠翠本来还想着看看能不能讨好讨好这位大姑娘,从而让自己去伺候那位状元郎,就算不能做正妻,当个妾室也比在沈家做丫鬟好,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姑娘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的,直接就这样冷冷淡淡,令原本兴致勃勃的叠翠,登时就觉得有些扫兴,半点都没注意到,沈馥身后的软玉,捧着的那叠账本,簇新簇新的,半点也不像用过很久的样子。 而在正院里头,周芸则是春风得意,她甚至有些感激天地,都不用她出手,就已经处理掉两个姨娘,这让她怎么能够不痛快呢,但是她不管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帮她弄死两个姨娘的,实在不是别人,而是她恨之入骨的沈馥,然而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这件事,仍旧自顾自的逗弄着沈溪:“乖、乖,以后考个状元郎。” “别做梦了,以后他是考不上状元郎的,就这么个管家的孩子,你还想着让他考状元郎,母亲,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觉得父亲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正当周芸兴高采烈的哄着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沈馥却骤然把那些个簇新簇新的账本直接砸到周芸面前,纸张飞舞,周芸的脸却比纸张还白,实在是给吓的不轻,倒也不是说别的,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情,登时就恶向胆边生,想要先发制人,将沈馥制服,但是就在她即将起身的时候,出现在沈馥背后的人,却令她陷入绝望。 那是被松亭带来的沈琛,实际上,松亭也只是昨晚的时候,刚刚回来,但是沈馥却没有让她马上休息,因为这么几年了,沈馥想要弄死周芸的心,实在是已经容不得再有什么等待,因而沈琛,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松亭带过来,甚至就是刚刚好的,听见沈馥说的所有话,但是这还没完,沈馥冷声开口:“我娘亲的嫁妆,给你贪下十分之九,不说那些个死物,就是能进账的铺子,庄子,也没看见有多少收益,我又查了查,咱们沈家中馈,就算有用到我娘亲的嫁妆,在你贪下的东西里头,也就是个九牛一毛,周氏,这么些东西,你是拿去贴补哪个情郎?” 这话说出来,沈琛跟周芸都是脸色大变,沈琛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知道宋行云的嫁妆被用在贴补沈家家用上,而周芸则是没想到,这才几天,沈馥就已经知道自己藏私的事情,要说她用那些钱全部去贴补小情郎,实在是假话,但是不能否认的是,那个周家的老情人,的的确确有从她这里拿到好处,甚至连沈家的大管家,也有拿到这份好处,因而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反驳,就是这样的迟疑,令沈琛勃然大怒:“贱人,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东西,这个小崽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沈琛这样雷霆震怒,周芸才反应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沈琛叩头,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般嘤嘤哭泣:“妾身并没有像大姑娘说的那样,阿郎,你也是知道的,妾身娘家羸弱,实在是没有办法生活,这才偷偷供养,至于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您的骨血啊阿郎……” 她倒是哭的声泪俱下,而沈琛这种好面子的男人当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戴绿帽子,登时就要心意回转,但沈馥却不愿意让周芸就这样逃脱罪责:“父亲,我可是听某个夫人说,当年你为娘亲,自愿服下不良于育的药物,母亲也是不好生养的体质,几乎就不能生,怎么突然就多出这么个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