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风流第一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望江楼掌柜还是恭恭敬敬的打发小二把阿斯兰跟蔺赦这两位在他眼里的瘟神给送到牡丹台子那边去,然后自己恭恭敬敬的上楼,去迎接沈馥,但是这个时候,蔺殊却又有别的心思,挑拨离间道:“看来九弟也没有多看重你,不过是个惊鸿娘子,就这样让他轻而易举的过去,你何苦呢?” 沈馥并没有搭理蔺殊的想法,而是跟着望江楼掌柜下楼,蔺殊被沈馥无视,正要动怒说她不尊皇子,软玉却轻巧转身,温温柔柔的冲他行礼道:“还请四皇子殿下见谅,我家姑娘今天给大夫人实在气的不轻,有什么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皇子殿下宽恕,想来四殿下这种男儿,不会与我家娘子计较的。” 这让蔺殊颇有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想法,早些时候的确是他护着周芸,但也只是为自己着想,却没想到这时候成为沈馥的借口与理由,今天第三次,他被沈馥气的心思不定,却偏偏没办法发作,只能挤出个笑容:“自然不会,软玉姑娘多多劝解沈娘子才是正事,那边魁首宴已经要开场,还是快快过去,本殿下也要前去饱饱眼福。” 沈馥不搭理蔺殊已然不是因为早些时候蔺殊回护周芸,而是她上辈子同今日要献舞的惊鸿娘子有些师徒情谊,那惊鸿娘子出身根脚她也不知,只是后来丹惊鸿嫁进四皇子府中,她同丹惊鸿学过剑舞,因而情谊深厚,这才想着赶过去见见人,至于丹惊鸿会不会选择蔺赦,这完全不在沈馥的考虑范围内。 要知道当年丹惊鸿嫁进四皇子府,还是蔺殊花言巧语的哄骗才成事,要不是蔺殊有那份口才,丹惊鸿万万不可能给人做妾的,更何况如今蔺赦常年身在边关,同丹惊鸿没有接触,那种心性高洁的女子,更是不太可能跟蔺赦有什么牵连,因而当她赶到牡丹台子,看见正中央那位额间朱痣一点,身姿风流清美的歌姬时,眼圈都有些泛红。 丹惊鸿身着白羽裳,如同孤鹤般立在台中,她心里有事,眉间心上自然拢上愁绪,但常年在青楼里摸爬滚打的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彻底走神,因而沈馥如见故友的炽热眼神也就被她捉到,两个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丹惊鸿心跳都漏下一拍,她只觉有些自惭形秽。 身为歌姬,她如何不晓得官家娘子是自然比自己有股富贵气息在,但眼前女子贵而不俗,艳而不妖,实在是人间富贵花,她从入行至今,自诩气质高华,清高孤冷,可在眼前人浑然天成的贵气,就显得过分刻意与明显,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分割,是她难以拥有的气质,更何况眼前人衣绣家纹,明摆着就是九殿下心里头那位沈家娘子。 被藏在雪白面纱下的醴红软唇稍稍咬紧,贝齿咬的有些用力,在上面留下清晰的齿痕,原先她对于今日搭上九殿下这件事胸有成竹,从未把九殿下所谓的红颜知己沈家娘子放在心里,但是如今看见,她心中的信念不由自主开始动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蔺殊从沈馥的背后走来,他看见丹惊鸿有些挫败的眼神,登时就有些视线不善,充满警告意义,丹惊鸿此刻本来就心境不稳,被蔺殊这样暗中威胁自然就更是心湖涟漪阵阵,她极快地收回视线,重新变得沉默起来,像尊美神的雕像,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沈馥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她只是看见丹惊鸿的反应而心中疑窦丛生,但她无所求证,北疆王的确看见蔺殊的小动作,但是他只管沈馥如何,对于别的事情,他半点插手的兴趣也没有,因而沈馥就这样错过揭开某件事的机会。 当乐鼓响过三遍,时辰过了正午,那群浑身皆素的歌姬才姗姗来迟,蹁跹而婉约的持剑踏歌,剑光在此刻变得柔情似水起来,数以百计的银辉交织成温柔的河水,在台子上环绕着流淌,甚是好看,但蔺赦毫无兴致,阿斯兰更是如此,西域女子善歌舞,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把好手,再者西域不喜这种柔美调子,他就更没什么兴趣。 于是魁首宴出现极为诡异的状态,两位最大的功臣根本就没有欣赏魁首宴的心思,反而是那些个虾兵蟹将,对魁首宴上的小娘子们报以更大的关注,青楼的姑娘们当然不好对蔺赦以及阿斯兰有什么想法,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还是让她们有些争奇斗艳的心思,舞姿也越发媚态毕露,但阿斯兰同蔺赦,仍旧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唯有丹惊鸿,仍旧按部就班的舞着,好像除却舞蹈,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花费心思。 “藏珠,你有事没有?四皇兄没对你做什么吧?” 但丹惊鸿的独特也没能进入蔺赦同阿斯兰的法眼,阿斯兰代替蔺赦坐镇高台,蔺赦却偷偷摸摸的溜到沈馥身边,因为北疆王的缘故,蔺殊根本没接近沈馥的机会,因而蔺赦才有机会跟沈馥这时候说些什么话,沈馥听见询问,也只是轻轻颔首,而后不再开口,而是看着舞罢独立的丹惊鸿。 这个时候,歌舞已尽,风流俱散,但丹惊鸿仍旧立在场中,沈馥心里骤然生出不好的联想,却还没来得及反应,这种想法就很快被丹惊鸿落实,但见那手中握剑的女子,剑锋所向,是沈馥:“沈娘子,我欲嫁九殿下,还请娘子赐教。” 一语掀起千重浪! 众人哗然,沈馥更是惊诧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看来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发生在丹惊鸿身上,而且还是当众挑衅,她就算是想要息事宁人,私下解决,也难以处理,丹惊鸿的举动,直接将她逼上绝境,拒绝是没法子拒绝的,沈馥双眼如同深井,径直同丹惊鸿对上,看的丹惊鸿有些脊背发冷,却仍旧梗着脖颈不肯退步,双眼却仍旧落在蔺赦身上,满目含情。 “既然惊鸿娘子有这种念头,我也不好推辞,免得败惊鸿娘子的兴头,不晓得惊鸿娘子要比什么舞?” 她的视线冷冷淡淡,心里早有成算,虽然目前为止的确不晓得是谁有那个本事让丹惊鸿这种女子当众为难她,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丹惊鸿主动开口做这种事情,她就断然没有退却的道理,更何况对方存着打压她的心思,丹惊鸿必定会选剑舞这种擅长的舞蹈。 但可惜…虽然这辈子她是没有学舞的经历,但是上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跟丹惊鸿学过剑舞,更为可惜的是,上辈子的时候,她就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京都贵女不习舞,因为都是要嫁做正妻的人,根本不会有谁愿意学这种卖弄颜色的技巧,琴棋书画这种内秀的事,才是她们在掌家之外,应该学习的。 沈馥深知对方就是要拿捏这点,因而心下冷笑,而丹惊鸿看见沈馥这样干脆答应,心下反而有些犹豫,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再深深地看蔺赦一眼,开口道:“剑舞吧,有劳沈娘子。” 既然两边都这样应承下,望江楼掌柜的自然也就极其动作迅速的给沈馥准备好舞衣同双剑,蔺赦亲自为沈馥戴上面纱,他有些担心:“藏珠,倘若你累,不必逞强,大不了我受点议论,男子汉大丈夫的,并不算什么大事,你要多顾着你自己。” “我没事。” 沈馥温温柔柔的应承下,安抚过蔺赦,才同丹惊鸿登台,但两个人在踏上牡丹台子前,沈馥还是没忍住,向丹惊鸿开口询问道:“惊鸿娘子,你秉性高洁,何苦至此?” 丹惊鸿原本顺畅的动作骤然停滞,她惊诧的视线落在沈馥身上,心湖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有名望以来,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娇柔做作,这样同她说话的,眼前这位沈家娘子还是头一个,一时间,丹惊鸿生出相见恨晚的想法,但是转念间她想到自己同蔺赦的一椿旧事,心肠又冷硬下来,硬邦邦开口:“不劳沈娘子费心。” 既然丹惊鸿不愿意同自己说,沈馥也只能在心头暗自叹气,但是当沈馥同丹惊鸿开始比舞时,台下的喧嚣开始停滞,没有人愿意错过人如其名的惊鸿娘子的舞,哪怕是今日只是为打压沈馥才来的蔺殊,也抻着脖颈,屏住呼吸,视线落在牡丹台子上。 但令人们吃惊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明明应该被压制的沈馥,却在他们眼前反击。 剑光过处,那女子婀娜,游龙般,柔美而不失飒爽,绣履缀珠,但每次鼓点响起时,不见玉珠动摇,稳、平、重,又轻盈。在秋风里,人们先前所喜的蝶,被誉为国色的女子,丹惊鸿,已经沦为陪衬,她柔弱有余,而刚强不足,剑舞一途,在今日终于遇上,让她差分颜色的对手。 惊鸿是惊鸿,藏珠为游龙。 蔺赦起身,宋衿不知什么时候到来,又要来的琴箫,联袂上台,宋衿抚琴,蔺赦奏萧,抚琴吹箫伴奏的这一双少年,亦是举世罕见,气质清高,却不为惊鸿而来,只为游龙。 丹惊鸿眼里痛色翻滚,她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被人压制,难免心思不清,更何况自己惦记男子就这样为别的女子伴奏,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开锋的剑上,眼中掠过狠绝,骤然向沈馥刺去。 “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