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君心似我心
“你们两个进来做什么,出去,我师父他胡闹,你们大可不必陪着。” 藏珠院里头,被钦天监正丢进院子里的蔺赦与阿斯兰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跟谁亲近,而沈馥面色苍白,眼圈红红的样子分明是哭过,两个男人对沈馥多多少少都有不可说的爱慕心思,尤其是蔺赦,至于阿斯兰,也少见的陷入缄默,他不是什么善良纯善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选择跟蔺赦成为战友,对眼前这位小姑娘进行询问。 “这世上能难倒我同身边这个二傻子的事情并不多,你不要因为我如今身在中原,就将西域的苍狼殿下看的极轻,至于我身边这位,你那个便宜师父如果没有跟你说,我就替他挑破,他会是你们中原的王,不用为他担心,不管有什么事,三个人总比你一个弱女子要好。” 阿斯兰实在是不会说话,开口虽然是劝说的言语,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沈馥,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应该被保护起来的弱女子,而正是这种态度,又再次戳到沈馥此刻心头不能说出口的痛楚:“的确,我只是个弱女子,所以请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倘若我拖你们后腿,那是真的难以赎罪,还请两位殿下早早离去才好,莫要长留。” 沈馥不再哭泣,而是展露出一种颇为强硬的态度,看的蔺赦微微愣怔,更不要说阿斯兰,蔺赦有些疑惑,从他跟沈馥认识以来,就从没看见过这样强硬冷淡的她,更何况如今两个人已经确定关系,眼见着就可以定亲,这种态度更是令人诧异,他心下有所揣测,却不敢擅自询问,只是试探着开口问到:“倘若我们不走,你要如何?” 这种语气是沈馥熟知到极点的、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蔺赦用惯的语气,沈馥这时候一颗芳心心绪乱如麻,下意识的就开口赌气道:“倘若你们不想死,就快快离开!”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陷入缄默,阿斯兰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中原有钦天监正,西域也有大祭司,在他前来中原之前,族中的大祭司就告诉他,中原会有个女子,令苍狼死于雪原,当时他还不相信,但是这个时候,在刚刚见过钦天监正的沈馥嘴里吐出的这句话,就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他有些紧张,勉强挤出笑容,想要开口问个清楚,蔺赦却提前开口:“不会,不管他跟你说什么天机难以抵抗,你只要知道,人定胜天,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死。” 沈馥眼里的泪水再次盈满,她看着蔺赦,想要说话,声带却被泪水堵塞,什么也说不出,只好别开脸,泪流满面,而在这个时候,蔺赦终于上前,温热宽厚的手掌握住沈馥的手,他的语气温柔而诚挚:“藏珠,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那样机敏聪慧乃至老辣,我也不知道钦天监那个人跟你讲了什么,会让你认为我和阿斯兰难逃死劫,但是你要知道,我是战神九殿下,阿斯兰是西域的苍狼殿下,他十二岁就统一西域,而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挂帅出征,你要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更何况……” 蔺赦的语气骤然温柔下来,他的视线跟阿斯兰对碰,又转回沈馥身上:“我愿意为你去死,为你而死,虽然在文人墨客的口中会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但如今不是乱世,虽然我七尺之身已托付给江山社稷,心里也有大好河山的位置,我也不敢说你的地位一定比它重,但至少是平起平坐,如今海晏河清,少我一个将军不少,我愿意为你而死,但求你,不负我心意。” 他很少说这些情意缱绻的话,只是看见沈馥落泪,他就忍不住温柔下来,语调里的柔情多的要溢出,言辞生疏的令阿斯兰都不忍去听,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位九殿下,对这位沈家娘子,用情至深,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我做不到像他这样为你去死,但我不容许有人这样轻视我,西域的苍狼殿下,有自己的尊严,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会像十二岁清理西域那样,清理干净,希望你能够放心,不用这样为虚无缥缈的事情折磨自己,既然事情还没有发生,我们还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那所有的事情就还有变数,我同他,不会这样轻易死亡。” 阿斯兰立在月光下,像是要羽化登仙,他的眉目都被月色渡上清辉,变得柔和而清明,他诚挚而认真的,向沈馥许下不死的承诺,像是踏月而来的神明,在这个时候,跟蔺赦一同,将陷落在深渊里的沈馥拉出,原本就紧绷着的沈馥再也撑不住,心里那根弦彻底崩断,她毫不顾忌形象的号啕大哭起来:“蔺殊有意娶我…西域来人相助。” 短短一句话,令蔺赦跟阿斯兰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两个男人是对手,是宿敌,也是了解对方的知音,只需要一个眼神,阿斯兰就明白蔺赦的意思,登时也顾不得安慰沈馥的事,径直面色凝重的抽身往驿馆赶,他必须要尽快知道,到底是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几年前西域的血色下,还有这种胆子同中原的皇子勾结合作。 “不过是四皇兄罢了,你担心什么?他不会对我产生威胁,我们还有父皇,还有母妃,而姜后已经去世了,你不用担心的。” 蔺赦仍旧温声细语安抚着沈馥,沈馥这才逐渐平复呼吸与情绪,温柔的百濯香萦绕在她身边,她的手握着蔺赦的,在月下,蔺赦清晰的看见她眼里的泪光:“我不愿意让你去冒险,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沈馥啜泣着,将眼泪逐渐收起,却仍旧满腹担忧:“宥民,你担心我,我如何能不担心你,他为人阴险,倘若有什么事,我们未必就能探查清楚,更何况如今阿斯兰在中原日久,虽然我同他毫无交情,但终究是活生生人命,西域有人帮助蔺殊,所图甚大,倘若阿斯兰招架不住,你我都清楚,是死局。” 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仇敌,对自己有恶意的人不得善终,但对无辜者,她始终怀有最温柔的心思,不愿意她亲近的、亦或者无辜的人,为她而死,更重要的是,上辈子的时候她没有见过阿斯兰,阿斯兰什么事情都没有出,这辈子见过她的阿斯兰倘若死无葬身之地,必定是她引起的。 这道关卡,卡在她心头,让她难以无视,而更重要的是,她的确没有办法忽视钦天监正所说的,两个人的下场,只是她现在没有办法言明。 蔺赦不是什么蠢钝之人,虽然沈馥不说,但聪慧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沈馥心里藏着事情,只是他也知道,今天晚上,实在是不合适再问眼前女子什么事,只能长长的叹口气,再次温柔安抚沈馥,直到软玉温香等人来伺候沈馥洗漱,他才将在他怀里哭到昏睡的沈馥交给几个人,抽身离去,却脸色难看到极点:“流云,去盯着朝中那几个大臣,等到时机成熟,把他们全部弄出来。” 流云答应的声音没有传出,只有柳叶轻轻的无风自动,昭示着有人的离开,而蔺赦的身影也转入夜色中,深沉的夜在京城里弥散开,留下阴影,也在沈馥的心里,埋下难以抹去的警惕。 次日仍旧是端午休沐的时候,沈馥昨晚因为那些事情心烦意乱的没去看龙舟,周芸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吹的枕边风,竟然说动沈琛带着一大家子人一同去看热闹,沈馥本不想去,却被沈琛以九皇子殿下也会带队竞渡为理由堵住嘴,不得不一同出门,然而周芸的侄子因为昨天那件事,根本就起不了床,这档事倒是让沈馥放松不少。 然而总是有人不请自来,譬如蔺殊,要说也是奇怪,明明身为九皇子的蔺赦需要去带队竞赛,同为皇子的他却悠闲悠闲的亲自上门拜访,想要邀请沈馥去赏龙舟,而沈琛虽然晓得如今沈馥蔺赦的事情,心里头却仍旧想着当墙头草,蔺殊如今上门,他压根儿没有不巴结的理由:“四皇子既然看中藏珠,自然是好事,藏珠,还不快快收拾好,同四皇子殿下出门,莫要耽搁才好!” 虽然沈琛急着卖女儿,但昨天钦天监正的刚警告过,沈馥断断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蔺殊的邀约,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说起来比沈琛还高点,自然就面不改色质问道:“敢问四殿下,陛下禁足之事可曾解决?倘若没有,臣女是万万不敢接这个引诱皇室的罪名的,还请殿下见谅。” 蔺殊带笑的脸有瞬间僵硬,旋即很快调整好,看来从姜后出事后,他的养气功夫变强不少,而这种改变落在沈馥眼里,自然是警铃大作,她本就不待见蔺殊,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蔺殊变好。 “不劳沈娘子费心,父皇仁厚,几位大臣求情,今日有事节日,自然得以出门,说起来还要多谢九弟,倘若不是九弟令我禁足,今日那龙舟竞赛,本殿下也是要亲自动手的,但如今有罪在身,自然不好在人前露面,敢问沈娘子,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