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商议
阿斯兰脸色发黑,也就没了捉弄蔺赦与宋衿的心思,那柄团扇给他随意丢开,看着漂亮纤细的手重新握住弯刀,他的视线落在蔺赦身上,以退为进,恢复男儿声音道:“这些事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放我进你们军营看一看?” 蔺赦这档口精明得不能再精明,如今阿斯兰还身着女装,这可就是现成的、送到他手里的把柄,但见蔺赦握着长枪转过一圈,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斯兰,不紧不慢开口:“胆子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军里多有人见过殿下真容,以男子身份进去,怕是要惹起营啸,但若是殿下以…” 他的手指点在自己嘴唇上,露出狐狸般精明的微笑,过分昳丽精致的面容此刻像朵开在日光下的优昙,看的人目眩神迷,带着点诱惑意味,他缓慢而轻佻的再次开口:“倘若你肯女装入营,万事无忧。” 阿斯兰有千种手段,在对上蔺赦这时候捏着他把柄的状况下,也无可奈何,他愤恨的目光落在沈馥身上,一时间有些放弃沈馥,就这么打道回府的念头,但是心间突然浮现出那天沈馥女冠打扮,清俊秀美的姿态,还有同沈馥相处时被沈馥勾起的心思,那点打道回府的心思骤然烟消云散:“既然九殿下这样盛情邀请,我岂有不从之理,女装陪佳人入营,甚好。” 说到底阿斯兰跟蔺赦争斗许久,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有本事将蔺赦哽的无语,沈馥也是颇为无奈的抬头去看阿斯兰,深有束手无策之感:他们两个人争斗也就算了,带上她来说事,算什么? 宋衿不参与这两个人的争斗,只是沉默无言的下车,立在沈馥身边,恰恰好把沈馥保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无声但可靠,而阿斯兰跟蔺赦两个人互相不肯低头的对视过,阿斯兰才提着裙摆下车,四个人就这么向军营里走去,至于蔺赦因为对宋衿的愧疚而不敢同宋衿搭话,则是另一回事。 “将军!” 这是沈馥头回来军营,两辈子第一次,上辈子蔺殊手中虽然也有兵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沈馥接触这些,生怕沈馥背后算计他,哪怕沈馥根本没那个念头,然而蔺赦终究是不同的,众目睽睽之下,沈馥被他牵着走到瞭鹰台。 声浪织连成片欢呼着将军二字,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人牵住,沈馥下意识就想抽离自己的手,却被蔺赦紧紧攥住,阿斯兰想要上前并肩,他不甘心看着这两个人如此,他想要沈馥身边有自己的位置,然而他却被宋衿抓住:“不可以。” 简介明了的三个字,阿斯兰回头去看,却看见宋衿已经红了眼睛,却仍旧死死的抓住他,不肯让别人打扰沈馥的幸福,这个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阿斯兰的心头萌芽,却转瞬即逝,让他抓不住。 军中人都是开朗惯的,也知道蔺赦同沈馥的传闻,准确的说是知道事实,此刻看着他们的将军牵着个人立在瞭鹰台那般重要的地方,一群人精哪里还有不清楚的?登时就再次齐刷刷开口:“将军夫人!” 沈馥的脸瞬间红透,像是煮熟的虾子,看的蔺赦颇为好笑,却也知道她脸皮薄,于是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抱在怀里遮住眼睛,欲盖弥彰:“乖,现在他们看不见,可以不用害羞的。” 好闻的百濯香扑面而来,沈馥连耳朵都红透,底下的兵油子看见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心里没数,又是好一阵嬉笑,蔺赦把自己的心上人藏在怀里,示意下头那些将军安静下来,又示意阿斯兰上前,朗声到:“今日还有娇客来,宋家郎君同他未婚妻子也在,你们收着点,别唐突美人。” 宋衿涨的脸色泛红,开口就要打断蔺赦胡说八道,这档口却突然有风吹拂,弄的阿斯兰衣袂飘拂,恍若仕女脱胎,看的下头那群大老爷们都直了眼睛,沈馥好不容易从蔺赦怀里挣扎出来,刚好又看见这些事,不由得无奈:都是男人看男人,怎么就能这样。 不过胡闹归胡闹,该如何说正事还是要说的,蔺赦折腾完阿斯兰,也就不过分为难,领着三个人走进营帐,阿斯兰皮笑肉不笑,颇有想收拾蔺赦的动静,但偏偏身在蔺赦军中,就算他有天大的念头也不敢施展,宋衿顾全大局,虽说对于蔺赦今日行径有些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三言两语的就将太后的念头说清,蔺赦的脸色越发阴沉,等到宋衿说完,他的脸几乎黑成碳。 “她原先就不待见我母子,如今明知她家子侄不堪,还还敢如此,当真以为她天下最大不成?” 蔺赦倒也没说什么过分恼怒的事,只是带着点陈述意味说明,沈馥不轻易开口,只是等蔺赦说完,才缓声劝慰:“舅母已经答应入宫,这件事尚有转机,只是中秋那晚的罪是个什么处理法子,陛下也在为难,今日出宫见你,倒也不是要你因此大动肝火,只是想着见上一面,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在她眼里,蔺赦始终是蔺赦,征战沙场的雄鹰没有必要为莺莺燕燕的琐碎事动心思,这跟她不愿意拖宋家掺和沈家那潭浑水的心相似又不同,亲情与爱情,说到底泾渭分明,而她这般,又刺痛宋衿心思,他有些黯然的低头,不再说话,但阿斯兰侵略如火,却压根儿不管这些,哪怕在蔺赦面前,他仍旧开口就来:“其实也好解决,你松手,让沈娘子同我成亲,不就没这些事?” 这话硬生生把个蔺赦气笑,登时就挥拳要动手,不得不说,他同阿斯兰之间当真是冤家路窄,碰在一块儿准没好事,好在宋衿沈馥两个人都在场,一个拉着蔺赦,一个拽着阿斯兰,好歹没闹得鸡飞狗跳,但蔺赦仍旧是看不惯阿斯兰,也不搭理他,只向着沈馥说话:“这件事我会想法子,倘或她们实在逼得紧,我就去求父皇赐婚,她姜家要是不想落个外戚名头,想来就不会连皇子妻都要动手争抢。” “你这话说得好笑,那位圣母皇太后难道不知道你同沈娘子的事?人家摆明就是要抢你土地放牧牛羊,哪怕多个婚约,又能有什么?幼稚。” 开口讽刺的正是阿斯兰,他这会儿虽然穿着女装却仍旧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露出一截白嫩肌肤,颇为流里流气,脸上更满是对蔺赦的不屑,蔺赦闻言,立马就想开口讽刺,然而转念思考,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是实话,他同藏珠之事在宫中也算人尽皆知,偏偏坤宁宫慈宁宫那两位就要如此行事,明摆着没把他放在眼里,就算求婚,又能如何? 这件事的商讨骤然陷入僵持,要沈馥嫁给阿斯兰,在座的几人除却阿斯兰,没有人愿意,但除此之外,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阿斯兰又要开口让沈馥下嫁,却突然想到自己接二连三被拒绝的事,到嘴边的话打个转,又给他咽下去。 宋衿的眉头紧皱显示出十二分的不乐意,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笃笃笃的沉闷响声回荡在营帐里,好半晌,他才带着杀伐之意,沙哑开口:“捧杀姜家那位吧,此事颇为阴狠,倘若可行,他此生娶个门当户对女子进门,想来无望。” 沈馥清楚,他并不知道楚淮月跟姜家的事,因此才会这样开口,但也足见宋衿将要说出口的事,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她再次沉默,两世为人,她比谁都清楚宋衿本性纯善,不会轻易伤人,但如今他却能为她说出这种话,背后深藏的情意一清二楚,却说到底被她辜负。 而她也并没有解决的办法,一心只能给一人,她没有多余的男女情爱分给宋衿,只能辜负。 “说来也简单,倘若姜家彻底断子绝孙,姜家那位二世祖成个废人,他哪来的脸面迎娶藏珠?再者,太后自身行事嚣张跋扈,更遑论姜家其余家奴之属,将小事化大,再令言官皆知,断太后权谋,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宋衿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神情,却不紧不慢将绝户计吐露,姜家如今没有多余的男子,可以说如今的姜家就靠着太后皇后两人维持荣华富贵,倘若太后倒台,虽说性命无虞,但姜家必定是树倒猢狲散,这事的确过分阴狠,连阿斯兰看宋衿的目光里,都带出些显而易见的忌惮。 “至于如何行事,还需麻烦苍狼殿下您,否则这椿算计,是怎么也落不到实处的,不知殿下可否答应?” 察觉到阿斯兰的视线,宋衿微微一笑,又从人畜无害实则伤人颇深的曼陀罗,变成只将算计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的狐狸,同阿斯兰目光相接的瞬间,阿斯兰只觉像是被蝮蛇盯上,令人毛骨悚然,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同情姜家那群人起来。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几位。 虽然他心里惴惴不安着,在提醒他宋衿的询问无异于是诱人自投罗网的东西,却仍旧忍不住想要答应,也许是因为远离西域,已经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所以他才敢这样行事,答应的干脆而利落。 “固所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