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本就延迟了一天的行程,再次延迟。 龙州大营赵提辖的值房里,狗儿躺在宽大的软椅上舒坦的拍着肚子。 对面,赵提辖拿着双筷子从铁锅里捞出一块肥狗肉来,瞅一眼狗儿,喊一声:“小老弟,再来块儿?” 狗儿摇摇手:“不了哥哥,肚皮都撑裂了,可吃不下了,你自吃吧!” “你这可不行,二斤肉都没有,就饱啦?想当年我似你这般大的年纪,整一只后腿都不算个事儿。” 说着话,赵提辖把肉块放到小碟上,一手拿起桌边的小刀子,麻利的切成几个大小均匀的肉块,再夹起来蘸些蒜泥,大嘴一张,一碟肉瞬间下肚。 看的狗儿眼睛直愣,“赵哥哥,你这吃法,嗯,还切碎它干嘛?” 赵提辖抹一把嘴唇上的油,豪放道:“这是情调,你不懂!” 好吧!这就是情调。 吧唧吧唧,狗儿在座子上躺着,赵提辖在桌上吃着,吃一碟肉,再喝一口酒,那香甜的模样,然后忽然又有了力气,硬挺着身子坐起来,拿起筷子夹一块儿肉,刚刚举起来,这胃口突然又没了。 看着筷子头上的冒着热气的肉块,无奈的摇摇头,便放到了他的碟子里。 这模样,让赵提辖忍不住的就开始大笑,笑完了就一口把肉吃掉,一边咀嚼着一边对着狗儿笑道:“吃不掉,就别硬吃,仔细吃伤了肚子!这外面的雪三五天的化不了,回头想吃了再来哥哥这里,咱们再来!” 狗儿点点头,身子一歪,半躺在椅子上,俩眼睛瞪着他道:“哥哥,小弟的事儿怎么样了!” 赵提辖把腰带松一下,呵呵笑道:“老哥办事自然稳当!” “稳当就行,这些东西可是愁死我了!多亏了哥哥,要不然小弟还真不知道去那弄。” 狗肉配烧酒,越吃越爽口。 赵提辖吃的是额头冒汗,满脸潮红,一双舌头也明显的大了,听到狗儿说这事儿,打个酒嗝就回道:“我说小老弟,你寻这破旧军衣干什么,还不老少足足百件里,也亏了我这库房里啥物件都有,若不然还真给你凑不齐。” “哥哥,实不相瞒,小老弟家乡编练了一都民团,县衙门让他们自备号衣军械,一帮子民夫,哪里有这门路,就算是有也没有银钱置办啊,所以一个个的穿着下田的粗布衣衫,破破烂烂的瞅一眼还以为是一群流民。” 说着话,狗儿冲着赵提辖拱个手道:“他们求到我这里,老弟我也没那么多银钱给他们买新的号衣,这不就想到了老哥哥您这儿,寻摸着新兵训练总会淘汰一些旧的,所以就来求您了,哈哈哈!” 酒足肉饱,赵提辖也学着狗儿模样,歪躺在软椅上,手里捏根牙签捅着牙缝道:“小老弟,以你和通判的关系,搞来百十件新军衣还不简单,你可是去通判哪里问过?” “这可是军衣啊!”狗儿摇着头道:“老弟我哪里敢去找他要!” 赵提辖一听这话,噗嗤一声乐了,冲着狗儿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能被通判器重,老哥哥我这下佩服了” “只是一些军衣,再说你又问的是通判,回头自然会在州衙这里备注上,算不得违禁,还有,你这号衣又是给的县里的民团,又不是山匪,怕什么?” 狗儿擦一把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心里琢磨道,他说的也对啊!自己正大光明的问,又不是给贼穿,怕什么,心里越想越觉得对,两手一拍,站起来冲着他回道:“赵哥哥你说的真对,我一会儿就去通判厅里问去!” “非也非也!”赵提辖一副高人的模样对着狗儿说道:“去通判厅,你这军衣就没得要了,那帮人不拖延你个三年五载绝不会给你!” “那可咋办?”狗儿急道。 “哥哥今天就传授你个巧!西城的芳燕楼可晓得?” 狗儿看着赵提辖一脸的下流模样,心里就知道这楼是干什么营生的,嘿嘿笑道:“不就是青楼么,小子自然晓得。” “吆,没想到小老弟也好这口,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狗儿赶紧摆手解释:“哥哥莫乱说,小弟只是听说过,可没去过。” “没去过?”赵提辖一把拉住狗儿道:“是哥哥的不对,老弟来这城里许久了,这等快活似神仙的地方都没去过,是老哥我照顾不周,走走走,今天哥哥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着话,人就拖拽着狗儿往屋外走去。 青楼是什么地方?小时候只要娘亲一听见这两字,绝对会吐一口唾沫鄙视道:“臭肉作坊!妖精窟,不可去!”搞得狗儿一度认为青楼是开“人肉馒头”的黑店。 “老哥哥等等等!”狗儿努力挣扎着脱了他手掌道:“路上一扎厚的雪,咱们还是别去了,再说小弟的正事还没解决呢,去啥青楼,等回头有空闲了,小弟特请您痛快的玩上三天三夜。” 都道酒是色中引,不提这茬事儿还好,一想到这里,赵提辖堂堂汉子哪里还能忍住,一把拉住狗儿道:“不耽搁不耽搁!你那点事儿正好在楼子里办掉。” 话毕,人就拖着狗儿出了屋门,开口喊过俩值守的兵丁,让去大营外雇两顶暖轿过来,然后一人一个,晃晃悠悠的抬着往西城青楼走去。 说到青楼,许多人下意识认为这等地方就是做苟且之事的场所,实则不然,古时的青楼和后世的温泉按摩洗脚城歌厅一般,人家主业,提供的是歌舞诗词,顺带着是美酒佳肴,至于你说的“特殊服务”,嗯,虽然也有,但是得要求客人钱到位,没钱的绝对不会提供,当然啦,去青楼找乐子的当然是有钱人。 不光是有钱,人家还很有才。 风流雅士与绝色佳人,汇于暖阁,把酒言欢,艳句浓愁,兴致来了,提笔来上一句“两只白兔白又白,蹦蹦跳跳真可爱”然后博得佳人一笑,上演一场不可描述的舞蹈,岂不美哉。 所以说青楼,不光是卖身的,人家还卖艺,许多女子,甚至以此为生。 青楼的人员除了老鸨子和龟公茶壶,自然还有许多帮忙的闲汉,至于端茶递水的丫鬟仆人更是如游鱼一般的四处乱窜,态度恭敬的迎来往送着那些来逍遥的客人。 自古以来,做这等营生的,莫不是兴隆的很,但看几位上了岁数的老员外们,为了一位舞娘而大打出手,就晓得青楼的买卖是如何了得了,更不用说出手如撒花般的阔绰少年郎,分分钟扔出去上百贯银子,都不带眨眼。 当然了,这世间有阔绰的客人,自然也会有吝啬的老泼皮,一毛不拔不说,还嫌弃姑娘长得不好,一会说这个太肥像胖鹅,一会儿又说那个太瘦如炕上苇席,硌身。 缠着老鸨子一头大,要不是这帮老泼皮个个都是读书相公的身份,早喊蹲在门口赤裸着胸膛玩雪球的花胳膊把人赶出去了。 大宋是浪漫的,是多情的,与后世某圈一般,各种时尚的穿衣打扮,胭脂水粉都是从这里传播而出,除了这些,还有这个时代的特产“诗和词”,也是在这里唱火的。 一首诗情画意的词,在这里做了曲谱,又编练了舞蹈,再被众多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带到大江南北的各大青楼,然后再被人推广传唱,最远的能跨过大江大河到达西半球的“胡人国”。 所以,靠青楼为生的女子,除了需要有一定的舞蹈水平和颜值身材外,在那个时代更重要的就是需要有一副好嗓子,若是再懂一些音律诗歌,就有机会做一家青楼的牌面人物。 唐诗宋词,往往离不开青楼的陪衬,所以翻遍古今,许多名流人士,尤其是一些文坛大儒都有一种“上青楼”的爱好。 和后世追星一样,这帮风流名士爱干的,仰慕者自然也喜欢,所以青楼文化就伴随了我们所有的封建王朝,到了后世,经过“两极分化”后,身上多了许多五彩缤纷的包装。 “歌舞文化”是无价的,仰慕者们也自然是身份各异,所以狗儿看到一手拦着美娘子,一手吃豆腐的苏大时,自然没感觉到惊讶。 反而是他,神色间居然有了些不好意思,好在旁边的赵提辖及时发言缓和了尴尬。 “苏哥哥,兄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少年郎乃是……” “赵兄弟你莫不是喝多了?这少年郎,老哥哥自然晓得,可不用你介绍”苏大不等赵提辖把狗儿介绍完就插话打断道:“不晓得你领他过来寻我干什么?” 赵提辖一把揽住他,嘿嘿笑道:“来这等地方自然是寻乐子了!苏老哥,你可别小看了赵老弟,他可是此中好手。” “啥?”苏大一脸惊讶的瞅着狗儿。 狗儿赶紧摆手解释道:“赵哥哥喝多了,小子除了吃啥都不会,可不是啥好手,苏爷莫要信他的。” 赵提辖听见狗儿推脱,满脸的不乐意指着狗儿脸蛋道:“都是自己人,你这谦虚个什么!刚刚进门时那十几个小娘子,每人都亲了你一口,哥哥我这伟岸的汉子站在旁边,她们却不亲,只亲你自己,算的什么事儿!” 说着话,赵提辖一把拽住个倒茶水的丫鬟搂在怀里,嘿嘿笑道:“还有,这句话,可是那老鸨子说的,你也没有推脱啊!” “哥哥,你吃醉了,那老鸨子说的是我将来是好手,可没说我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