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欢心下一紧,在路过时瞥了眼启风眠。 原想这顿结束了,找个合适的时机从他身上套点消息,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寻别的机会了。 二人刚出了一品楼,容芝就覆在耳边嘀咕,“二小姐这回挨了老夫人的训,又被老爷罚了一年月银,恐怕会找小姐麻烦,小姐待会儿定要担心。” 周府派来的马车比今早的还气派,金丝垂帐,就连车夫都是个手脚麻利的。 “走一步看一步,我不信她能翻天。” 周欢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比起周晴,启风眠才是她最担心的。 重生一次本就让不信鬼神之说的她产生了动摇,再来个通天命的国师,好似一阵狂风吹乱了心间。 他究竟知道多少? “小姐到了。” 容芝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回现实。 周欢施施然下车,手搭在她胳膊上,跨过周府的大门。 不知是周晴接连受挫,还是她今日夺得魁首的缘故,下人只要见到她,不管有多远都赶来和她行礼。 众星捧月的,就像从前的周晴。 一个躲在暗处的丫鬟将一切尽收眼底,匆匆赶回秋宁院。 “她是从哪儿回来的?” 周晴慢条斯理的拨弄缀在额上的发饰,漂亮的眉眼冷的结了层霜。 丫鬟瑟瑟发抖,犹豫再三还是如实相告。 “这个贱人!当众勾引楚王就不说了,还想搭上靖王,她好大的胃口!” 滚烫的茶水泼了丫鬟一身,烫的她脸色狰狞,硬是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 “确定把药下进去了?”周晴捏起她的下巴,笑容诡异。 丫鬟艰难的开口:“下进去了,那药无色无味,小姐不是周欢不会察觉的。” “算你激灵。” 周晴松开对她的钳制,又不解气的踹了一脚,“要是出了查错,我一定绕不了你,若是成了……” 她眉眼带笑,眼底却有毒液流淌,“你家人这辈子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丫鬟颤巍巍的站起来,几乎麻木的走了出去,隔着很远,依然能听到身后狂妄的笑声。 若周欢此刻出现,定会发现她是自己院中,一个刻板老实存在感很低的家仆。 往往这种人,总会出其不意给人致命一击。 周欢打了个寒颤,抱紧了暖炉。 “你说说都到春天了,天气反倒更冷了,这样下去什么事啊。”容芝长叹一声,又往炉子添了些柴火。 半空阴沉沉的压着人喘不过气,周欢收回视线,叹口气道,“怕又有一批人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一碗粥进来,“老夫人赐的燕窝,让小姐趁热喝。” 周欢接过碗嗅了嗅,边看着窗外的天边喝了下去。 一旁侍奉的丫鬟眼中划过慌乱。 容芝把帕子递给周欢,眼中笑意连连,“还是老夫人疼小姐,将太后赏的燕窝都给小姐了。” 周欢不置可否,老夫人疼孙儿不错,但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再好不过是弥补心中的愧疚罢了。 与这周家里的人无二,虚伪至极。 但她并未说出,而是摘下鬓上的发饰,欲要出声寻求帮助,张口却发现说不出一句话。 “吾。”周欢摸着喉咙,一脸的惊恐。 “小姐你怎么了?” 容芝察觉到不对劲,凑到耳边想听清。 在短短几秒内,周欢冷静下来,面冷如水的看向丫鬟。 这人本就心里有鬼,被她这么一瞪,腿一软双膝跪地。 容芝立时明白了什么,责问道,“说!你给小姐喝了什么?” 丫鬟泫然欲泣,眼中划过一道狠意,一头撞向柱子。 周欢伸手去拦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额上撞了一个大窟窿,没有生息的倒在血河之中。 眼下情况容不得她多想,抓起毛笔写完后递给容芝,便换上男装出去了。 她隐隐察觉是毒哑了嗓子,但能不能救就不清出了,如今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养父。 也是她疏忽没有想到周晴竟敢给她下毒。 颐景院出事,瞒不过柳氏,好像商量好似的,周欢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到了。 容芝堵在门口,面无他色的道,“小姐已就寝,夫人请回。” 柳氏看了眼四周,故作慈母样,“天还没黑透,欢儿就睡了,莫不是不舒服,不行我得进去瞧瞧。” 容芝刚抬手就被红缦拉住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夫人心系大小姐,吃不好睡不着的,我看了都为之动容。” 擦了几抹没有的泪,在人前做足了样子。 容芝一脸焦急,一把推开红缦道,“夫人请慢。” 然而柳氏先一步推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床前走去。 床上罩了一层白色的纱幔,遮住了内里的情景,徒增了一抹神秘。 周欢看你今日怎么逃。 柳氏眸中啐了剧毒,毫不掩饰她的激动。 手掀开帘子,看到地却是出水芙蓉的脸袋。 “什么?”她不禁失色,连装都忘了,扯着裙摆快不出了颐景院。 容芝松了口气,目送二人离开后,将‘周欢’的脸洗掉,露出死去丫鬟的脸。 众人只知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殊不知她有一双巧手,只需一点儿胭脂水粉,她便能把人变成另一个人。 “奴婢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小姐你了。” 容芝抓紧衣裳,望着深邃的夜空,难以阖眼。 回到秋宁院的柳氏,左思右想总觉得她遗漏了什么,刚坐下就招来暗卫。 “我让你们今日盯着颐景院,可发现什么了?” 暗卫眸光微动,低声道,“一个时辰前有个男子从颐景园出去了。” 他迟疑一下,继而又道,“眉目与周小姐很像。” 柳氏心中存疑:“可派人跟踪?” “钟鸣去了。” 柳氏松了口气,继而又提起,“再多派几个。” 她按压着太阳穴,理着思路,突然想到什么,招来红缦,“去颐景院找找寒珂。” 今日给周欢下失语的药是周庆的主意,寒珂若死了便是计划成,若没死则反之。 刚才她太过焦急倒忘了这件事,还好能弥补。 又添了一把安魂香,剧烈跳动的心才稍稍平静。 京城另一端的同仁堂,周欢拿出扳指,小二警惕的瞧了四周一眼,招呼她进去,门一关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周欢指了指脖子,又张口叫了两声。 小二细听无声,立时明了,紧赶着带她去找养父母。 同仁堂平日要开门做生意,自是不会安插太多习武之人,因此后院处处设下机关,若没人带路,等待她的便是九死一生。 在通过最后一道关口,周欢才与养父母团圆。 养父脸上的喜色还没消失,听完小二的话后,又惊又怒,“你且躺下。”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嘱托。 周欢最后一丝屏障彻底崩塌,泪眼朦胧的看着养父。 他眉头不禁皱起,当初若是知道她去周府会遭这番罪,定会带着一家人逃亡他国。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移开脉搏,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问你,你只需要点头和摇头,明白吗?” 周欢点了点头,眼泪落得更多了。 “可是刚下的毒药?” 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养父脸上的阴云散开了,后知后觉的擦了擦额前的汗,“再晚些就没救了。” 失语药若是拖久了就没得救,好在这丫头还算机灵,及时赶来了。 拟了一份药方给小二抓药,他颤抖着伸出手给她擦泪,“要不咱们逃出韩昭国,逃奔别的国家吧。” 周欢摇了摇脑袋,将眼角憋了回去。 养父母因她告别了原先平静祥和的生活,已经让她心生愧疚了,不能再让他们冒随时丧命的险。 养父还要说什么,忽觉手上一热,就见她握着自己枯黄的手,眸色坚定,含在口中的话竟生生咽了下去。 也罢,听闻楚王对她很好,只要熬到出嫁就无事了。 周欢不想让他再担心,翻身下床,寻了纸笔通过写字与他交流,逗得他不时大笑。 就在这时,小二惨白着脸进来了。 “多久才能配好药方?” 二人还没询问,他劈头盖脸的丢出疑问,又急匆匆的把草药塞给养父。 “需要半个时辰。”养父一边捣鼓着东西一边询问,“发生什么了?” 小二擦着豆大的汗珠,气喘吁吁的道,“估摸着周小姐被人跟踪了,这会儿带了一帮子刺客冲进来,好在府上设了机关,能拖他们一会儿,不过也撑不了多久,怕不到一个时辰就得闯进来。” 该死! 周欢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在被下药后就应该想到这一层的。 “你莫要自责,快帮我一块儿熬制药汤。” 养父难得是二人中最镇定地一个,间或抬头追问,“可通知银公子了?” “已经放了信号弹。”小二探了探窗户,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好!他们闯进来了!” 周欢心思百转,柳氏大张旗鼓的来绑架养父母,无非是为了控制自己的筹码,她如今得了皇后的赏识,若再不加以控制,日后柳氏母女俩在周府就难以立足。 “别慌,他们不敢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