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沈长风暴躁地掀翻水盆! 满地狼藉,温热的水淋了玲珑一身。 轻纱襦裙湿透,隐约可见少女里面穿着的淡粉肚兜。 她浑身颤抖。 她和红袖是被郭夫人赐给王爷的,从江南跟到上京,从来只见王爷温雅风流,从未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 她红着脸起身,护住胸口,害怕地跑了出去。 屋中静谧。 谢锦词看着沈长风。 他站在春阳里,双目血红。 好半晌,他才落座,胸口仍旧起伏得利害。 谢锦词上前捡起木盆,重新打来温水给他净面。 少女的动作轻盈温柔,小心翼翼为他擦拭去满脸血渍和汗水,“胡瑜对你做了什么?” 沈长风握住她的手。 他把谢锦词抱到怀里,沉默地埋首在她颈间。 他不肯回答,谢锦词便也不再多问。 她抬起眼帘,望向窗外。 正是初春,景致峥嵘。 院角的一株早梨树,悄无声息地结了花蕾,雪白娇嫩。 她轻抚过沈长风的脊背,温声:“他们势大,咱们暂且服软就是。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 温润细腻的声音,绵绵软软。 沈长风闭了闭眼。 翌日。 沈长风去上朝后,谢锦词独自来到他的书房。 书房很大,搜罗着天下间的古籍孤本,还有各种史书以及朝中秘闻。 黑衣少女惊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谢锦词翻看着各类卷册,“你可知,哪本卷册记载了胡瑜的生平?” 惊雪没好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自觉这两年轻功精进许多。” “气味。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同。” 惊雪在书房里转了转,随手抽出一本卷册递给她,“我身上是什么味儿?” 谢锦词接过,在沈长风的书案后坐下,“血腥味儿,混合着胭脂粉的味道。” 惊雪摸了摸脸蛋,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身为刺客,但到底也是姑娘家,总要涂些膏啊粉啊的。” 暗处,破风也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 谢锦词翻开卷册。 卷册第一页,用小楷写着“胡瑜传”三字。 “自幼家贫,五岁被卖进宫做内侍太监,行事妥帖,七岁御前伺候……” 少女一目十行。 原来胡瑜也不容易。 三十年皇宫生涯,大起大落,攀踩着无数尸骨才坐到现在的位置上。 他的功夫是跟前任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学的,学成之后,又借着出使别国之名,远赴苗岭学习蛊毒…… 她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惊雪坐在横梁上,吃着从厨房偷来的鸡腿,“可有研究出什么结果?” 谢锦词合上书卷,不答反问:“你在书房做什么?” “主子去上朝,难道我还要跟进皇宫不成?”惊雪连鸡骨头一块儿啃了,“你看了半日,到底看出了什么名堂?那只青铜铃,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锦词不语。 天机阁的暗中势力一点点扩大,但连惊雪都不知道青铜铃,可见那东西并非中原之物。 胡瑜曾在苗岭国学习蛊毒,莫非沈长风中的是蛊毒,而青铜铃恰是开启蛊毒的钥匙? 越国覆灭,天下只剩六国。 其中苗岭国占地面积虽小,却最为凶险诡异,苗岭人更是鲜少在中原露面。 少女蹙眉。 她确信沈长风中了蛊毒,可是,她该如何帮他呢? 纠结半晌,她试探道:“你手底下,可有擅长用蛊的人?” 惊雪摇头,“只有擅长有毒的。蛊这种东西,我也只会点儿皮毛,上不得台面。” “会点儿皮毛……”谢锦词寻思着,突然咬牙,“会点儿皮毛也不错了。惊雪,去帮我搜集与蛊毒有关的所有书籍,咱们试着找找看,可有关于青铜铃和蛊毒的相关记载。” 惊雪面露嫌弃,“咱俩都是门外汉,一点皮毛,管什么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谢锦词斗志满满,“他的血液里有诡异的甜味儿,我学过一些药理的书,可以试着找找那股甜味儿究竟是什么。你对蛊虫也有点了解,再加上我还能从太医院把容青请来一起研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总要帮他一把!” 春阳暖暖,谢锦词的眼睛流光溢彩。 惊雪有点被她打动。 默了半晌,她同意了她的提议。 各种各样与蛊毒有关的古籍孤本,被悄悄运进瑾王府。 谢锦词背着沈长风,如饥似渴地抱着书卷翻看。 可惜,一连七日都没能从里面找到与沈长风症状相似的蛊毒。 然而她并不肯放弃。 偏偏府里还有个作妖的沈知行,要求谢锦词和沈长风每日去明珠苑晨昏定省也就罢了,还往往趁沈长风不在,各种折腾谢锦词,甚至让谢锦词给他下厨做饭、烹茶洗衣。 美其名曰,做孙媳的要孝顺祖父,要手脚勤快,不能懒惰。 谢锦词全部忍了下来。 直到沈知行干出了那件厚颜无耻之事。 是夜。 沈长风在神武营值夜,并未回府。 谢锦词迷迷糊糊地睡着,梨白披了衣裳进来,轻轻摇醒她,“娘娘,沈尚书又在闹了……他说你要害他,故意在晚膳里放了毒,害的他现在肚子疼。 谢锦词睁开眼。 她没有起床气,瞳眸瞬间清明。 心平气和地下床穿衣,她淡淡道:“府医可有瞧过?” “瞧过了,说没有任何病状。但沈尚书一口咬死自己肚子疼,非得让你过去伺候。”梨白提来灯笼,“奴婢寻思着,那沈尚书是故意折腾你。” “这几日,他折腾我还少吗?”谢锦词冷眼,“若非他拿着那只青铜铃……” 她随梨白踏出门槛,没往下说。 她心疼沈长风,她怕自己不听话,会连累沈长风吃苦。 在没有找到解开蛊毒的办法之前,她愿意为他忍耐一切痛苦。 来到明珠苑,沈知行躺在床上,正捂着头哎哟叫痛。 谢锦词笑吟吟的,“祖父不是肚子疼吗?怎么现在又成了头疼?” 沈知行急忙把手放到肚子上,苦着脸骂道:“沈长风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女人?!不孝顺祖父,甚至还在晚膳里下毒谋害我!等我恢复了,定要你好看!风茗烟那种佞臣之女,才会生出你这种没有教养、没有孝心的女儿!” 谢锦词站在珠帘边,面无表情。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给老夫把药端来!” 玲珑皮笑肉不笑,把煎好的汤药递给谢锦词。 谢锦词走到床畔,在凳子上坐了,舀起一勺送到沈知行唇畔。 是药三分毒。 这老头子怕是疯了,为了半夜折腾她,竟然还演出生病喝药的戏码。 沈知行满意张嘴,喝掉补药。 灯火幽微。 他眼眸转动,瞳孔中清晰倒映出谢锦词的容貌。 十四岁的小姑娘,娇嫩鲜妍,像是亭亭玉立将开未开的莲花。 翠玉镯子衬得她手指纤细白嫩,露在领口外的细颈同样白腻,仿佛一折就断。 面容娇美,纯澈黝黑的鹿眼天生娇憨无害,格外讨喜。 老人目光下移,流连在她鼓起的胸口上。 喉头难免滚动。 他这些年被赵氏管得很紧,根本没机会纳年轻貌美的小妾。 多年没碰过水灵灵的小姑娘,今夜孤男寡女,叫他蠢蠢欲动。 谢锦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六十岁的老人,再如何为老不尊,也是沈长风族谱上的祖父,又怎么会对她起心思呢? 侍立在屋中的玲珑,早把沈知行的神情看在眼里。 她忍不住幸灾乐祸,悄无声息地领着婢女退出寝屋。 守在檐下的梨白,有些诧异,“你们这是?” 玲珑声音冷淡,“老太爷需要静养,屋子里留着谢侧妃侍疾就够了,人多了,会打搅老太爷养病!” 梨白往槅扇缝隙望了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玲珑等人霸道得很,她想进去肯定是进不去的。 她心头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紧了紧双手,她笑道:“尚书大人这病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我还是先回屋睡一觉,等天明了,再来接侧妃回去。” 玲珑窃喜,连忙道:“你放心回去,我会照看好谢侧妃的!” 梨白一离开明珠苑,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飞奔回主院! 她喘着气找到扶归,“快!娘娘她……娘娘她……” “她怎么了?” 慵懒的嗓音忽然响起。 梨白惊诧望去,站在院门口的男人,高大俊美,可不正是她家主子?! 他竟然从军营回来了! 她眼圈立即红了,把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奴婢担忧娘娘出事,所以回来搬救兵。主子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沈长风身穿黑色劲装。 外面松松垮垮套一件本黑色绣金蟒外裳,薄金色的灯火落了两肩,凛贵而又冷漠。 他勾起唇角,大步朝明珠苑走去。 明珠苑寝屋。 谢锦词认真喂药,冷不防被握住手腕。 沈知行的手掌苍老而有力,他感受着女孩儿饱满细腻的肌肤,心头欲/火更盛。 谢锦词愣了一瞬,才猛然起身! 汤药翻了一地,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老人。 半晌,转身就跑! 可惜槅扇早已被玲珑从外面锁上。 她拼命敲打槅扇,身后,沈知行一步步逼近她,“我孙儿因你而死,谢锦词,难道你就不需要补偿补偿老夫?” 谢锦词回头,看见他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和平日里儒雅端严的老人,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