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雪。 砖石砌成的城门古朴庄严,城门下,素色纸伞在雪地中旋转着,把所有箭矢隔绝在外。 箭矢被弹开,精准射向守卫们的心脏。 一朵朵血花在纸伞上绽放,在城门火光的映衬下凄迷又艳美。 穿布衣的男人,笑吟吟伸出手,去接那漫天的血滴。 它们粘稠温热,还带着入骨的血腥味儿。 在傅听寒看来,实在是非常恶心的东西。 然而姜束捻了捻那些血滴,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此生第一次看见血雨,是在故国的土地上,叫我肝肠寸断。如今看别人的身体破碎下一场血雨,却觉得分外美丽。” 他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却实在令人惊悚。 傅听寒很快从死人身上搜到城门钥匙,飞快离开临安城。 青砖驿道通向深山,刚好途径城郊外的乱葬岗。 他提着灯笼,在乱葬岗里到处乱翻,终于叫他翻出一具新鲜尸体。 陌生的衣裙,陌生的钗饰,唯有那张记忆中的脸,一如往昔。 十年光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那么温婉,那么明丽。 这是他的娘亲啊! 他慢慢抱起妇人。 泪水从猩红的眼睛里涌出。 他忘了当年被灭门的惨案,忘了沈长风曾告诉过他,这个世上除了他们,聂家无一人生还。 他甚至没有去想,他早已死去的娘,怎会在这个时间现身江南,又怎会与姜束牵扯上关系。 分明破绽重重, 可是他的眼里心里,全是这个活在他记忆深处的女人,全是这张温柔又惨白的脸。 少年狠狠哭了一场。 之后他抱起尸体,打算置办棺木将人厚葬。 姜束忍不住提醒:“你父亲是梁人,根据梁国的规矩,你娘作为他的妻子,应该按照梁国的丧葬仪式进行火化安葬。” 傅听寒看也不看他,“我娘是戎人。” “那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戎人。” “你是戎人,为什么要佩戴梁国的剑?” “……” 少年沉默。 他腰间挂着的,正是贺妙言拿来与他换镇店之宝的金丝软剑。 等墓碑立起来时,已是黎明。 少年面色憔悴,跪在墓碑前默默流泪。 姜束微笑,“你已经好好安葬过你娘,再过些时日,就回梁国吧?傅听寒,你的根在梁国,那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 傅听寒摸了摸墓碑,仍旧倔强,“我不会去。” 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泞,慢慢往临安城走。 姜束亦步亦趋。 “傅听寒,梁国与戎国,每年都会发生上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的士兵,实在太多了。他们生前为国卖命,死后却无名无姓,不过是躺在荒野里,任由野鸟、野兽吞食他们的身体。这世上,甚至不会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他们很可怜,对不对?阻止他们继续死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一国,吞并另一国。傅听寒,你明白你肩上挑着的担子了吗?” 只是一夜时间而已。 天香坊瑢韵轩里那个满身痞气的年轻老板,面庞轮廓镶嵌上坚毅。 天生风流的桃花眼,此刻冷如寒潭,淡淡扫了眼姜束。 在雪中奔忙一宿,他声音嘶哑:“当年我娘没有死,为何我不知道,而你却知道?”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姜束耸肩,“或者,问你的那位好兄弟,你视他为手足,为他鞠躬尽瘁,他却把你娘并未亡故的消息隐瞒于你。傅听寒,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你少挑拨我和长风!” “你娘的尸身,是你亲手埋的。” 傅听寒沉默。 姜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敢说我比你更了解沈长风,但我知道,他要走的那条路,凶险万分,而你并不适合。傅听寒,你人生的辉煌,注定在大梁。” 又是片刻沉默, 傅听寒突然一把推开他,“我只知道,长风比你更值得信任!我要亲自去问他,我娘当年没有死,他究竟知不知道!” 雪积三寸。 城门口,衙役们在赵继水的带领下正查看昨晚那些守城士兵的死因。 他们一个个排查进出城门百姓,所以城门外闹哄哄的,等着进城摆早市的小摊小贩更是骂骂咧咧。 傅听寒进不去,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无助地蹲在雪地里。 姜束撑伞,不紧不慢地跟过来,“如果,我知道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是谁呢?” 傅听寒嘴唇发白,“是谁?!” 姜束低笑,一步步走近他,“喏,他就站在这里。” 傅听寒目眦欲裂,“你怎么敢?!” “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取我性命的话,就尽管来好了,”姜束笑容渐渐癫狂,“九皇子。” 九皇子。 四个字宛如惊雷,炸响在傅听寒耳畔。 多久…… 没有人这般唤他了! 他浑身发抖,说不出半个字。 “九皇子,”姜束微笑,“来杀我啊!” 傅听寒眼眶猩红,盯紧了面前的男人,忽然不顾一切地朝他袭去! 姜束一手撑伞,另一手轻而易举就化解他的攻势。 反手,傅听寒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重重摔在雪地里,眼前漆黑一片,胸腔疼得厉害,一口腥甜涌上喉咙,殷红液体从嘴角流出,落入雪层,艳目至极。 姜束的布衣仍旧纤尘不染,撑着伞慢悠悠来到他面前,“傅听寒,很疼是不是?因为你弱小,所以你才会感觉到疼痛。而我杀你娘,也是因为你娘很弱小。世道,是弱肉强食的世道。一切规矩,都为强者而生。” 寒风呼啸。 周围的一切都是灰白色,雪水把少年浸湿得彻彻底底,一滴血从少年鼻尖滚落,与他吐出的那摊血渐渐融合在一起。 姜束居高临下,侧眸看他,“这世上谁也不能制裁我,能够制裁我的,只有手握实权的君王。努力爬上来吧,我会在权力的巅峰等你。” 他说完,满足而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笑吟吟撑伞离开。 躺在雪地里的少年,一动不动。 刺骨的冰冷也平息不了他心中的仇恨。 雪落无声。 他终于无力地晕倒在雪地中。 ^^ 莺莺:“听说你一直挑拨别人的关系,请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束:“呵呵,我想做什么,你大纲上不都写着吗?” 漾荷院。 沈长风又来蹭早膳。 谢锦词习以为常,正吃着燕窝粥,听见他开口道:“昨儿夜里,北城门的三十名守卫全死了,乱箭射死的。” 谢锦词抬眸,见他难得正经,不似玩笑。 她想了想,“是梁人干的吗?” 如今太子还在城里,梁人可能还在伺机刺杀,没那么容易离开。 只是好端端的,他们杀北城门的守卫做什么? “谁知道呢?”沈长风桃花眼笑得弯起,忽然望向房梁,“不如你把惊雪借我用用?我查到了,一准儿告诉你。” 黑衣少女惊雪,正蹲在房梁上。 “才不借你呢!”谢锦词没好气,“你总是变着法子打我的主意!” “啧,什么叫我打你主意?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有我长得好看吗?!没我长得好看,还敢说我打你主意,我跟你讲,就你这样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打你主意!谢锦词啊,你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青衣少年沉重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谢锦词羞恼,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梨白,把早膳收了!以后不准给他吃!” 她讨厌死沈长风了! 一日三餐都在她这里蹭,竟然还敢说她长得不好看! “别呀!”沈长风紧忙搂住自己的面碗,“谢锦词,我不欺负你了,跟你正正经经说些事。” “不听!” 少女噘着嘴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纤细后背。 沈长风咳嗽两声,“这些天临安城陆续发生很多事,我跟你仔细分析分析。你看啊,木偶戏班的人早在太子抵达临安前就已经到来,可太子的行踪完全是保密的,那么你猜,一开始是谁把太子的行踪透露出去的?” 谢锦词转过来,小鹿眼晶亮,“你的意思是……” “后来,木偶戏班在你的提示下暴露了。太子派人去市井抓他们,但戏班子却提前一步人去楼空。这中间,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谢锦词笑了,“太子身边,有内鬼。那个内鬼一直在卖消息给大梁,他是梁国的奸细!” 她摇了摇沈长风的手臂,“那咱们快去告诉太子,尽快把内鬼揪出来!” “谢锦词,”沈长风白她一眼,“太子是你相公吗,你这么担心?” “可他是太子啊,如果他在临安出了事,临安的世家都要跟着倒霉。” 谢锦词不解,“沈长风,你怎么回事?” 沈长风垂眸。 小姑娘正搂着他的手臂呢。 像是在撒娇。 他心情好了点,随口道:“没怎么啊,大概出门前醋喝多了吧!” “什么喝多了?” “没什么……” “那咱们到底去不去见太子?” 沈长风拍拍她的脑袋,“兹事体大,这也只是咱们的推论而已,太子未必肯信。一着不慎,说不定会叫咱们家被大梁盯上。” 谢锦词一想也是,就没再多言。 她欢快地去女学读书。 沈长风独坐漾荷院,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 【《锦绣青梅》】之176九皇子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莺诉】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魁星阁】的这一本【《锦绣青梅》】之176九皇子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锦绣青梅》之176九皇子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莺诉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锦绣青梅》之176九皇子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着,鼓起勇气张开双臂,“那你抱我起来。”浮生君的身量实在修长高大,饶是她比同龄人略微高挑,可踮起脚尖仍旧无法够到他的脸。沈长风人模狗样地咳嗽两声,矜持地抱起谢锦词。他把右边脸颊转向她,“亲这里。”谢锦词看着他耳尖弥漫开的红晕,唇瓣翘起,在他的右边脸颊轻轻啄了下。沈长风满足地低笑几声,又把左边脸颊凑向她,“还有这里。”谢锦词又亲了下。沈长风笑声含蓄,脸红到脖颈间,“还有——”话未说完,谢锦词已经捧住他的脸,霸道地吻上他的唇。...... 下二章预览:...... 下三章预览:...。他走后,收拾东西去萧家。另外……把风晚筝也带上。”“是。”夜渐深。沈长风站在漾荷院的屋檐下,静静看着院子里的池塘。北风呼啸,池塘水面涟漪重重,仿佛波涛暗涌。白天时,他和谢锦词、陆二在外面跑了一天,却仍旧没能找到傅听寒。傅听寒,就像凭空蒸发般不见踪影。连告别,都没有。谢锦词从屋里出来,看见沈长风侧脸难得冷肃。她把抱着的斗篷递给他,“外面风大,你穿上这个。”沈长风随意披上,又把谢锦词揽入怀中。谢锦词愣了愣,“...... 下四章预览:...... 下五章预览:...于在黎明时赶到了景阳关。这是离开临安城以后,赶赴北方的第一道关隘。谢锦词被颠了一路,面色苍白地下车,纤长双腿忍不住地发颤。她再也不想坐沈长风驾的马车了!两人守在关隘前,没多久就看见远处灰尘扬起。数十骑快马疾驰而来,为首的男人布衣木簪,正是姜束。看见两人时,姜束拽住缰绳,笑容和煦如春风,“怎么,来送行?”沈长风望向他身后的傅听寒。少年高大俊美,昔日的嬉皮笑脸早已无影无踪,他沉默着,犹如一块坚冰。他甚至没看沈长风一眼。...... 下六章预览:...队伍,大步踏入都察院。正是提刑按察使,沈廷洵。得知赵府出事,他连夜赶去勘察,然而除了满地尸体和火烧后的狼藉,一丝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男人面容冷峻,墨色锦袍被霜雪浸染,脚下的兽纹官靴更是沾满泥泞血污。虞倾萝望向他。那双像极了虞落的剪水瞳眸盈满泪光。沈廷洵怔住。过去那些年岁里,虞落一直把虞倾萝掩藏得很好,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虞落还有一个养在赵府的妹妹。然而虞倾萝却认识他。这个男人深爱着她的姐姐,甚至姐姐坟冢前的墓碑,都是这个男人一刀一划亲手刻成。她的继水哥哥死了,她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冬晨破晓的风,寒冷刺骨,少女仅着牙白寝衣,身形单薄得仿佛枝头破碎的花蕊,摇摇欲坠。素来冷沉的沈廷洵,下意识解开斗篷,裹住少女冰冷的身躯,“赵家的事,我会查清楚,赵继水不会白白横死。”“是秦妄!”虞倾萝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是秦妄杀了继水哥哥!沈廷洵,你一定要抓住秦妄,给继水哥哥报仇!”“你指认秦大人,可有证据?”沈廷洵瞥了眼那双揪着他衣襟的手,神色莫名。这个姑娘不怕她,...... 下七章预览:...... 下八章预览:...... 下九章预览:...... 下十章预览:...... 本章提要天降大雪。 砖石砌成的城门古朴庄严,城门下,素色纸伞在雪地中旋转着,把所有箭矢隔绝在外。 箭矢被弹开,精准射向守卫们的心脏。 一朵朵血花在纸伞上绽放,在城门火光的映衬下凄迷又艳美。 穿布衣的男人,笑吟吟伸出手,去接那漫天的血滴。 它们粘稠温热,还带着入骨的血腥味儿。 在傅听寒看来,实在是非常恶心的东西。 然而姜束捻了捻那些血滴,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此生第一次看见血雨,是在故国的土地上,叫我肝肠寸断。如今看别人的身体破碎下一场血雨,却觉得分外美丽。” 他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却实在令人惊悚。 傅听寒很快从死人身上搜到城门钥匙,飞快离开临安城。 青砖驿道通向深山,刚好途径城郊外的乱葬岗。 他提着灯笼,在乱葬岗里到处乱翻,终于叫他翻出一具新鲜尸体。 陌生的衣裙,陌生的钗饰,唯有那张记忆中的脸,一如往昔。 十年光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那么温婉,那么明丽。 这是他的娘亲啊! 他慢慢抱起妇人。 泪水从猩红的眼睛里涌出。 他忘了当年被灭门的惨案,忘了沈长风曾告诉过他,这个世上除了他们,聂家无一人生还。 他甚至没有去想,他早已死去的娘,怎会在这个时间现身江南,又怎会与姜束牵扯上关系。 分明破绽重重, 可是他的眼里心里,全是这个活在他记忆深处的女人,全是这张温柔又惨白的脸。 少年狠狠哭了一场。 之后他抱起尸体,打算置办棺木将人厚葬。 姜束忍不住提醒:“你父亲是梁人,根据梁国的规矩,你娘作为他的妻子,应该按照梁国的丧葬仪式进行火化安葬。” 傅听寒看也不看他,“我娘是戎人。” “那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戎人。” “你是戎人,为什么要佩戴梁国的剑?” “……” 少年沉默。 他腰间挂着的,正是贺妙言拿来与他换镇店之宝的金丝软剑。 等墓碑立起来时,已是黎明。 少年面色憔悴,跪在墓碑前默默流泪。 姜束微笑,“你已经好好安葬过你娘,再过些时日,就回梁国吧?傅听寒,你的根在梁国,那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 傅听寒摸了摸墓碑,仍旧倔强,“我不会去。” 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泞,慢慢往临安城走。 姜束亦步亦趋。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