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折酒离开帐篷,策马来到琥珀湖。 沈镜贞的尸体躺在湖边,赵氏趴在她身上哭得非常厉害。 他下了马,正要过去,元拂雪突然冲了出来。 她抓住他的宽袖,小脸兴奋,“折酒哥哥,我找了你半日,可算叫我找着了!” 容折酒掰开她的手,“我在办案。” “我知道!沈镜贞死了是不是?我看见凶手了,我知道凶手是谁!” 容折酒眉眼微凛。 他盯向元拂雪。 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男人眼底的危险,仍旧笑容满面,“是谢锦词!折酒哥哥,我策马到处找你,来到琥珀湖时,刚好看见谢锦词的婢女把沈镜贞溺死在水盆里,又伪造出画舫出事的假象。那个女人心狠手辣,我愿意做揭穿她的证人!走,咱们去见皇后娘娘!” 容折酒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元拂雪诧异回头,“折酒哥哥?” 容折酒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冷冷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要掺和进来。” 元拂雪无法接受,“你护着谢锦词?你喜欢她?!折酒哥哥,开春之后我就要与你成亲,你竟然还喜欢她?那我算什么?!” 容折酒闭了闭眼。 他道:“你也知道,沈长风在朝堂上处处针对容家,我父亲安插在神武营的几枚棋子,全被他杀了。容家举步维艰,急需一件足以用来威胁沈长风的事作为把柄。” 元拂雪恍然,“你是想用谢锦词的性命,威胁瑾王?” “正是。” 元拂雪懂事地点点头,“那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坏你的事。我还会央求父王,让他多帮帮容家!” 容折酒微微一笑,奖赏般摸了摸她的头。 元拂雪依恋地靠在他怀中,“折酒哥哥……” 容折酒安抚好元拂雪,再度返回湖畔。 赵氏对着他歇斯底里,“我知道凶手是谁!是谢锦词,一定是那个贱人!是她邀请贞儿泛舟湖上,是她害死了贞儿!” 容折酒:“没有证据的事,夫人休要妄言。” 赵氏愤怒起身,“我知道是她!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她不顾忌自己诰命夫人的形象,飞快奔向谢锦词的帐篷。 容折酒没管她,遣散了四周侍卫,亲自去处理沈镜贞的尸体,把她伪造成失足溺水的死状。 而林子里,元拂雪开心地摸了摸唇瓣,“折酒哥哥亲了我,我在他心里,果然还是有分量的!” 婢女:“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元拂雪骄矜地跨上白马。 她出身西北,骑射功夫相当出色,今日穿一袭白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非常英姿飒爽。 她挥了挥鞭子,眼底掠过杀意,“我是女子,不懂朝堂里的事。但既然瑾王敢对容家下手,我就不会放过他!西北的男儿皆非我的对手,我倒要去会会沈长风,看看他何德何能,敢与折酒哥哥作对!” …… 围场山林。 在谢锦词对沈镜贞下手时,围场山林也进行着一场屠杀。 猎场深处,树木丛生遮天蔽日,阴暗潮湿的环境催生出许多灌木,四周呈现出诡异的安静,就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突然—— 马蹄声陡然响起! 太子祁珩带着一支队伍,踏破这里的寂静,逃命般朝更深的林子奔去! 他神色慌张,紧紧抓着缰绳,嘴里不断发出杀猪般的鬼哭狼嚎声! 大腿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高大的树冠之上,黑色军靴利落地踏过树枝,数十名黑衣刺客衣袂猎猎,双眼杀机四伏。 他们轻功卓绝,紧紧追随太子的队伍,手中弩箭不停射出,东宫侍卫接二连三地倒在马下! 祁珩被逼入山林深处,一回头,只见他带进林子里的东宫侍卫全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他惨声尖叫,“救驾啊,有刺客啊!呜呜呜,快来人救救本宫!” 他听说越是山脉深处,越有可能猎到猛兽,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带着侍卫跑到这里,谁知道竟然中了埋伏!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支弩箭骤然射进他的坐骑! 骏马扬起前蹄,发出惨烈嘶鸣,疯狂把他摔下马背,绝尘而去! 祁珩急忙拔出长剑,望着四周纷纷落下的刺客,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本宫可厉害了,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警告的话还没说完,他踩到地面的绳套陷阱,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为首的黑衣刺客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刺客黑布蒙面,剑眉英挺,丹凤眼狭长而锋利,身姿修长高大,正是陆景淮。 凤眼中闪过几许复杂。 陆家的人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终于调查出他兄长的真正死因。 兄长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非常受人爱戴。 他组织了一场诱敌之战,独自带着两百士兵假装窥探敌情,故意被敌军发现,之后迅速逃窜,试图引诱敌军前往大戎的埋伏地点。 可埋伏地点却空无一人! 负责接应埋伏的那位大戎将军,背弃了他的承诺! 兄长被迫迎战。 两百人的士兵队伍,面对梁国两万兵马,没有一个人投降! 包括兄长在内的两百人,生生战死沙场! 梁人敬佩他们的勇敢,把两百具尸体全部归还大戎。 陆景淮回想着,一阵阵为兄长感到心痛。 身为将士,最悲哀的不是死在敌人剑下,而是死在同袍手中。 丹凤眼中恨意弥漫,陆景淮紧紧握住长剑,他后来往更深处查,原来那位背弃承诺的将军竟然是太子一派的人! 姑姑说,皇后和太子之所以对兄长下手,是因为想要削弱陆家势力,毕竟一旦兄长功成身返,必定能够封侯拜相,为表哥平添助力。 陆景淮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那些权贵为了自己的势力,去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他兄长那么好…… 丹凤眼逐渐充血,男人拔地而起,携裹着雷霆之怒袭向祁珩! 远处。 沈长风盘膝坐在树杈间,吃着谢锦词给他准备的干面饼,好整以暇地看戏。 洛明珍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不去救人?刺杀皇帝之后,咱们是要扶持太子上位的。如果太子死了,皇族里可没有别人像他那么好糊弄。” 沈长风咬掉最后一块面饼。 他擦了擦手,“救,当然要救。” 他突然消失在原地。 陆景淮的剑刃即将刺到太子的刹那,一柄长刀横空而来! 沈长风! 陆景淮立即格挡,和他在半空中大打出手! 其他刺客对视一眼,纷纷加入战斗! 洛明珍倚在树杈上,不疾不徐地拈弓搭箭。 三支羽箭闪烁着寒芒,电闪雷鸣般射向刺客! 三人应声倒地! “洛哥哥真棒!” 少女自夸一句,从背后摸出三根羽箭,继续拈弓搭箭。 沈长风和陆景淮的动作极快,刺客们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刀剑相交,火花迸溅! 四目相对,陆景淮恶狠狠盯着沈长风,只恨不能马上杀了他! 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报仇,这种痛苦折磨着他,使他爆发出比平时更加汹涌磅礴的战斗力! 沈长风薄唇轻勾。 “再不走,人就要来了。” 他低声。 陆景淮皱眉,沈长风这话,什么意思? 他知道他的身份? 耳尖微动,陆景淮隐约听见有马蹄声正往这边赶。 他用内力震开沈长风,复杂地看他一眼,吹了声口哨,带着剩下的人马迅速撤退。 沈长风砍断半空中的绳索,祁珩狼狈地摔倒在地,扶着小腰直叫唤。 沈长风把他扔到马背上,“洛明珍!” 洛明珍迅速出现,带着嗷嗷惨叫的太子往营地而去。 马蹄声渐渐逼近。 沈长风按住绑缚在手臂上的弩箭。 来人骑着雪白骏马,一袭白色劲装衬得她英姿飒爽、出尘绝艳,不是元拂雪又是谁。 男人眯了眯眼。 他记得,这个女人似乎砸过谢锦词的首饰铺。 他瞄准元拂雪的额头,按下了弩箭开关。 元拂雪正四处找沈长风,忽听得破风声响起! 她迅速往后仰倒,弩箭笔直没入身后侍女的眉心! 少女拔剑,警惕地盯向幽暗的密林,“是谁?!” 沈长风挑眉,这女人还会些拳脚功夫的? 他微笑,弩箭接二连三地射出! 元拂雪咬牙,用剑刃格挡开弩箭,“只敢躲在暗处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出来,咱们在马上一决胜负!” 话音落地,“砰”一声响! 她望去,一名黑衣刺客从树梢掉落在地。 沈长风随之而来。 穿鸢尾蓝窄袖锦袍的男人,身姿高大修长。 他一本正经,“这些人刚刚埋伏在这里刺杀太子,我正巧路过,侥幸救了太子一命。你来得不巧,这刺客恰是幸存者,大约想在死前拉个垫背的,才对你出手。” 这刺客早死了,不过是他编的说辞。 元拂雪却信以为真。 她捂着右腿,吃痛地跌下骏马。 射来的弩箭太多,她没提防,右腿挨了一箭。 她靠坐在树下,纠结地盯向沈长风。 原本是想刺杀他的,没料到,却被他救了一命…… 沈长风忽然在她跟前蹲下。 元拂雪皱眉,“你做什么?” 沈长风一手撑在树干上,慢慢靠近她的脸。 元拂雪瞳眸微微放大。 眼前男人生得白皙秀丽,微翘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左眼尾的朱砂泪痣为他添了几分妖娆艳丽。 尽管杀了人,身上却有淡淡的崖柏冷香。 非常好闻。 他一点点贴近自己,近得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少女暗暗握住长剑,心跳忍不住地加快。 难道,瑾王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她知道她生得貌美,气度又极为清艳出尘,再加上身份高贵,自然不是谢锦词那种货色能比的。 只是她已经心有所属,她绝对看不上沈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