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降鹤院。 顾明玉笑吟吟踏进前厅,朝江老太太福了福身,“明玉给祖母请安!今儿祖母瞧着气色极好,可是老爷要回来的缘故?” 老太太正端坐吃茶。 她掀起眼皮望了眼这位郭家外甥女儿。 分明只是个贵妾,却已穿起了正红衣裙,云鬓上簪着数根金钗,华贵至极。 这般通身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官宦世家的当家正室,真真是僭越了规矩。 前些日子,顾明玉闹着回恒阳一事她亦有耳闻,如今一见,只道她回恒阳的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反省。 江老太太不悦地搁下茶盏,“今儿怎的有空过来我这儿?”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 顾明玉走到她身后,仔细为她捏肩,“没嫁给三表哥之前,祖母便是明玉的祖母,而今亲上加亲,明玉自是要多与祖母亲近。这不是怕祖母闲闷,特意过来陪祖母说说话么?” 她微微一笑,“说起来,昨儿个夜里明玉回来的时候,恰巧经过天香坊,明玉看见四表哥……” 她欲言又止。 江老太太脸色冷了几分,“有话就说。” 顾明玉走到她跟前跪了,委屈道:“祖母,昨儿夜里,明玉看见凌恒院那个叫词儿的丫头,带着四表哥去逛青楼……” “青楼?” “不敢欺瞒祖母,明玉看得千真万确,正是那倚翠栏!词儿那丫头这么小便被卖作婢女,恐是出身贫贱,自幼在三教九流的市井间长大,教养也是极差的。她为了讨主子喜欢,带四表哥去青楼算得了什么?唉,明玉怕这样下去,四表哥的大好前程,就都毁在她手上了!” 顾明玉满脸担忧,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只是帕子掩着的唇瓣,却悄悄绽出笑容。 江老太太皱眉,“那丫头瞧着是个老实安分的,竟也敢带坏我沈家子孙?” 顾明玉膝行几步上前,怂恿道:“四表哥前程锦绣,她这般作为,其心可诛!明玉以为,不如趁四表哥不在,把她发卖了!” 江老太太瞥向她,少女满脸沾沾自喜却不自知。 她拢了拢肩头狐裘,眼底皆是思量。 词儿那丫头是她亲自选中的,疏桐也曾试探过,还夸了这女孩儿乖巧懂事,安分守己。 而这郭家的外甥女儿,不久前才做主打死了廷逸的另一位妾,这般心胸狭隘,公报私仇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难道,她与那小丫头有什么过节不成? 若果真如此,她刚刚的告状,恐就没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江老太太唤来疏桐,让她去凌恒院把词儿带过来。 彼时谢锦词正在给沈长风洗衣。 天寒地冻,池水冰冷刺骨。 小姑娘双手冻得发紫,却仍旧洗得一丝不苟。 疏桐远远观望了会儿,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这才走上前,温声道明来意。 谢锦词笑容甜甜,乖巧地随她前往降鹤院,踏进前厅,一眼便瞧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顾明玉。 小姑娘紧了紧双手,暗道不好。 “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顾姨娘。” 谢锦词低眉敛目,福身行礼。 稚嫩的嗓音,乖萌的容貌,再加上规规矩矩的礼数,十分讨人喜欢。 江老太太细细打量她,并不觉得这丫头如顾明玉所言那般坏。 她呷了口茶,开门见山:“昨儿晚上,你和长风去哪儿了?” 谢锦词不禁望了眼顾明玉。 她心知去倚翠栏的事情瞒不住,于是抬起双眼,脆声道:“昨天夜里,公子说日日温书有些疲乏,想出去走走稍作放松,就带了奴婢一道。不过公子只是在倚翠栏吃了两盏酒,并没有沾惹其他。” 江老太太不觉多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倒是坦诚伶俐。 虽说年纪小小便与人为婢,可周身那温雅大方的书香气,竟不比世家姑娘差。 然而……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敢万分肯定这丫头当真没有包藏祸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孙儿的前程,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如今长风高中解元,开春便要去上京赴考,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丁点岔子也不能出。 江老太太活了大几十载,绝非那无情无义之人,念及词儿曾尽心尽力伺候过沈长风,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你身为婢女,却不知规劝主子,任由他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这般过错,就是发卖了也不为过。不过……念在你年纪尚幼,我也不打算将你卖给牙婆,待会儿你且去领些银钱,出府去寻你的家人吧。至于今后你是福是祸,都与沈府再无干系。” “祖母,这丫头居心叵测,犯了这么大的错,您竟然只是打发她出府,还给她银子?!依明玉看,把她卖给牙婆都算轻的,杖毙都不为过!” 顾明玉语气激进不忿,极不满意此等处理方式。 谢锦词站在厅里,纤细脊背直挺,仍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只那双润黑鹿眼中,却盛着一丝寒凉。 若说上回大白咬了顾明玉,顾明玉记恨在心,想从她身上讨回来,她尚觉得可以理解。 但,顾明玉竟想要她的命! 女孩儿冷冷瞥向顾明玉,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意念。 当时的她并未理清那种感觉,直到第二次出现这种心境,她才知晓,此乃杀意。 “杖毙?如同你打死冬黎那般吗?” 江老太太沉声开口。 顾明玉这才发现自己把话说过了头,正想说些什么补救,江老太太睨向她,冷冷道:“嫁进沈府后,你一再逾越规矩,如今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 “祖母,明玉怎敢!明玉只是……” “你且下去思过吧,除夕之前,将《女诫》抄上十遍,期间不许踏出怀德院半步。” 话已至此,顾明玉只得离开,走之前,又狠狠剜了眼谢锦词。 “老夫人,昨夜之事,奴婢知错,多谢老夫人开恩!您的善良慈悲,奴婢铭记心底,日后定然更加细致周到地伺候四公子!” 小姑娘轻轻跪下,诚恳地磕了个头。 江老太太眸光深深,“哦?我不是说要逐你出府么?何来日后啊?” 谢锦词一字一句冷静道:“老夫人叫奴婢去领银钱时,奴婢便知晓那番话是说给顾姨娘听的,而顾姨娘的反应,恰好已经证明了奴婢的清白。” “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小丫头!” 江老太太绽出一抹欣慰笑意,忽又轻叹半声,“只是遗憾你没能去灵兮身边伺候……不过,这样也好,灵兮有我护着,而长风的身边,就只有你了。” 久违的隆冬瑞雪,终是在除夕这夜被谢锦词给盼来了。 江南一带鲜少落雪,从前在扬州,她有幸见过一次,但当时太过年幼,早已记不清细节。 年夜饭已经用过了,她欢欢喜喜地坐在石阶上,望着漫天鹅毛般的雪花,鹿眼里满是惊艳。 小厨房里,扶归和惜寒还在忙着收拾整理,知道小姑娘想看雪,就说不用她帮忙,连推带赶地将人轰了出去。 谢锦词今日穿的是新衣。 月白襦裙上搭配淡蓝色的细袄,领口镶着一圈雪白兔毛,衬得她小脸皎洁秀美。 她伸出小手,鞠一捧柔美雪花,感受它们在掌心细细融化的冰凉悸动。 这个时辰,小哥哥应该已在降鹤院用完了年夜饭,不知是在陪老太太说话,还是在与沈老爷探讨会试的事。 “妹妹傻坐在外头作甚?不冷么?” 清冽嗓音倏然入院,有穿天青色细袄的少年,抱着一个小箱箧,散步似的走来。 谢锦词眼睛一亮,欣喜地跑进雪中,“小哥哥!” “乖,去走廊上,哥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少年笑吟吟踏上石阶,在屋檐下拂去两肩落雪,弯身将箱箧递到女孩儿手中。 “瞧瞧,这可是我特意为妹妹准备的,天南海北的烟花,各式各样的都有。小词儿今夜必然不会孤单了。” 谢锦词抱着满箱烟花,感动得不行,脸上的笑容又甜又灿烂。 沈长风忍不住抱了抱她。 他的小姑娘,永远都这么容易满足。 好骗,又好哄。 扶归和惜寒听见动静,纷纷出来,瞧见烟花也很高兴。 各种烟花被他们玩出绚烂夺目的花样,令谢锦词大开眼界,惊喜不已。 青衣少年静立檐下,默默看了会儿小姑娘娇憨天真的笑颜,直到确定她眼睛里满是专注的光彩,才微微一笑。 谢锦词玩了一刻钟的烟花,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朝四周张望,没看见沈长风。 她奔进寝卧查看,里面空无一人。 小哥哥,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皱了皱眉,跑出来询问扶归。 惜寒不动声色地挡在前头,温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词儿不必担心,公子回降鹤院守岁去了,等咱们放完这箱烟花,说不定他就回来了呢!” 烟花璀璨。 谢锦词瞧见扶归的眼神不自然地转向旁边。 他分明, 是在撒谎! 小姑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跑进寝卧,径自打开衣柜。 小哥哥的衣裳都是她亲自洗净整理好的,稍微一翻,就发现少了一套鸢尾蓝箭袖劲装。 可是,小哥哥在府里从不穿劲装…… 今儿还是过年,他去了哪里? 小姑娘眉心紧蹙,脑海中掠过一个个可能的地点。 书院,瑢韵轩,铜雀楼,入云阁,倚翠栏…… 倚翠栏? 她想到不久前小哥哥与戚逐流在倚翠栏的谈话。 小哥哥说,他可以帮戚逐流杀了浔水帮的十七爷,扶持他坐第一把交椅。 难道, 他去了浔水帮?! 可,傅听寒不是说已经劝下他了吗? 心乱如麻,耳畔忽地响起刚才少年拥抱她时,那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她拔腿便往外跑。 只是她腿短,还没跑出凌恒院,就被惜寒拉住了,“词儿,天寒地冻的,又是除夕夜,你要去哪儿?” 【《锦绣青梅》】之121长风的身边,就只有你了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莺诉】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魁星阁】的这一本【《锦绣青梅》】之121长风的身边,就只有你了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锦绣青梅》之121长风的身边,就只有你了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莺诉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锦绣青梅》之121长风的身边,就只有你了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词急着去寻沈长风,根本无心听虞落说话,于是据实相告,想要离开。“你家公子要去挑战十七爷?!”虞落惊讶极了,“沈大人可知道此事?”谢锦词摇头。她差点就被瞒过去了,沈廷洵又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说,沈四公子,要去挑战,十七爷?!”虞落一字一顿,满脸不可置信。谢锦词小脸紧绷,“我家公子的确这样说过,我实在担心他,虞落姐姐,你能带我去十七爷那里吗?”“好一个沈长风,上回相见,我只当他孟浪无拘,可他竟然想挑战十七爷!”虞落跌坐在束腰鼓...... 下二章预览:...... 下三章预览:...... 下四章预览:...过时,忽有人撑伞而来。大雪簌簌,那人在院中站定,笑道:“在下秦妄,特来探望覆卿。”谢锦词抬眸。来人一身布衣,乌木簪束发,腰间别着一柄折扇,笑容宛如和煦春风。他是怎么知道小哥哥在陆府的?谢锦词朝他微微颔首,掩去眼底戒备,把他让进了屋,自己则走向远处的游廊。容青拎着药箱出来,远远地望了她一眼,终是没走过去与她说话,独自默然离开。“词儿。”始终沉默的陆景淮,忽然唤她。她转身,朝少年扬起一个笑容,“陆公子,多谢你了!”“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啊。”少年把自己的狐毛大氅给她裹上,“沈长风只是你的主子,你待他,却这般好。”谢锦词笑了笑。两人凭栏而立,陆景淮斟酌着说辞,腆着脸开口:“词儿,你唤沈长风哥哥,也唤那个小大夫哥哥,你能不能……也喊我一声哥哥?”谢锦词奇怪地看向他。却是没有拂了他的意愿,细声道:“陆哥哥。”雪落檐下。小书童的嗓音又轻又软。色若春晓的少年,忽觉一颗心被填满,笑得满足又欢喜。寝屋。秦妄走进去,顺手掩上槅扇。他瞥向床...... 下五章预览:...... 下六章预览:...... 下七章预览:...热水,伺候谢锦词沐浴换衣,生怕她染上风寒。谢锦词出来时,沈长风还没走。她不声不响地在窗畔坐了,未干鸦发铺落双肩,绸缎般光洁柔亮,沈长风轻叹半声,取来手巾替她擦拭头发,“想不到还有我伺候妹妹的一日。让你做沈府的主子,本是想要更好地护着你,可我却忘了,府宅深深,本就是虎狼之穴。今日有沈冰雁欺负你,来日还会有郭夫人、顾明玉等一干不好对付的人。或许……我从一开始便错了。”谢锦词望向他。“看我作甚?既然做了沈家姑娘,便该做得像模像样,莫非,小词儿怕了?”“...... 下八章预览:...什,刚好她也有一件儿。上回傅听寒鉴玉时曾说过,蓝玉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开采前长久埋于深石,矿粉渗入其中。而自打小哥哥把点翠蓝玉簪赠予她,她时常拿出来观赏把玩,因此她深知,玉中矿粉和玉器本身并非一体,而是独一存在的。若是有人将其打碎了再捡起来……衣袖必然会沾上矿粉!“我虽不懂鉴玉,但也听说过蓝玉中含有矿粉,玉碎,矿粉必然流出。”小小的女孩儿,掷地有声,说话间,已然走到顾明玉跟前,伸手抓起她的手腕。“你、你做什么?!”顾明玉忽有些害怕。谢锦词打量她的袖口,抬头笑道:“巧了,顾姨娘袖口怎的会发光?莫不是沾上了蓝玉的矿粉?”众人纷纷望向顾明玉。细看之下,果然能瞧见她宽大的袖口底端,泛着微微清蓝。像极了蓝玉的光辉。顾明玉慌忙抬手揩掉,“我晨起梳妆时不小心染上了胭脂,你们乱看什么?!蓝玉砚台这般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将它打碎!”谢锦词朝赵瑾萱福了福身,“赵小姐乃懂玉之人,我一人认定那是蓝玉的矿粉,恐怕不足以服众,还请赵小姐一观。”她给足了赵瑾萱脸面。赵瑾萱微微一笑,淡然地...... 下九章预览:...... 下十章预览:...... 本章提要与此同时, 降鹤院。 顾明玉笑吟吟踏进前厅,朝江老太太福了福身,“明玉给祖母请安!今儿祖母瞧着气色极好,可是老爷要回来的缘故?” 老太太正端坐吃茶。 她掀起眼皮望了眼这位郭家外甥女儿。 分明只是个贵妾,却已穿起了正红衣裙,云鬓上簪着数根金钗,华贵至极。 这般通身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官宦世家的当家正室,真真是僭越了规矩。 前些日子,顾明玉闹着回恒阳一事她亦有耳闻,如今一见,只道她回恒阳的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反省。 江老太太不悦地搁下茶盏,“今儿怎的有空过来我这儿?”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 顾明玉走到她身后,仔细为她捏肩,“没嫁给三表哥之前,祖母便是明玉的祖母,而今亲上加亲,明玉自是要多与祖母亲近。这不是怕祖母闲闷,特意过来陪祖母说说话么?” 她微微一笑,“说起来,昨儿个夜里明玉回来的时候,恰巧经过天香坊,明玉看见四表哥……” 她欲言又止。 江老太太脸色冷了几分,“有话就说。” 顾明玉走到她跟前跪了,委屈道:“祖母,昨儿夜里,明玉看见凌恒院那个叫词儿的丫头,带着四表哥去逛青楼……” “青楼?” “不敢欺瞒祖母,明玉看得千真万确,正是那倚翠栏!词儿那丫头这么小便被卖作婢女,恐是出身贫贱,自幼在三教九流的市井间长大,教养也是极差的。她为了讨主子喜欢,带四表哥去青楼算得了什么?唉,明玉怕这样下去,四表哥的大好前程,就都毁在她手上了!” 顾明玉满脸担忧,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只是帕子掩着的唇瓣,却悄悄绽出笑容。 江老太太皱眉,“那丫头瞧着是个老实安分的,竟也敢带坏我沈家子孙?” 顾明玉膝行几步上前,怂恿道:“四表哥前程锦绣,她这般作为,其心可诛!明玉以为,不如趁四表哥不在,把她发卖了!” 江老太太瞥向她,少女满脸沾沾自喜却不自知。 她拢了拢肩头狐裘,眼底皆是思量。 词儿那丫头是她亲自选中的,疏桐也曾试探过,还夸了这女孩儿乖巧懂事,安分守己。 而这郭家的外甥女儿,不久前才做主打死了廷逸的另一位妾,这般心胸狭隘,公报私仇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难道,她与那小丫头有什么过节不成? 若果真如此,她刚刚的告状,恐就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