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将云煞的身份暴露,岑昭侯也与她撕破脸皮之后,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岑夫人”在岑府之中的地位也直线下降。 特别是这两日,那些嘴碎的丫鬟前脚还在向她行礼,“夫人”,后脚便开始哄堂大笑。 只因自家大人与另一个女子情深意重,相守在一起几天几夜。 严赫敏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而这一切,都要怪那个云煞!若不是她,她的岑哥哥依旧对她亲切呵护;若不是她屡次大开杀戒,岑府也不会变人人畏怯的杀人府! 她心里恨恨想到:就算当时被迫嫁给侯爷死去的儿子,那她也是明媒正娶的! 此刻她心态扭曲至极,全然忘了曾整日与一具腐尸相伴,顶着一张丑脸的自己有多可悲,多绝望。 女子的嫉恨之心一旦扎根,便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长,直至生长为参天密林。 而司玢玺,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面容不善,心思恶毒的女人。 就在这天夜里,严赫敏正在房里对着铜镜摆弄几个饰物之时,屋子里的灯突然全灭了,丫鬟锦翠刚从嘴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啊”,便“咚”得一声倒地。 严赫敏赶紧将手里的珠花掉个头,紧紧握住,靠在桌台上对着漆黑一片的空气喝道:“谁!赶紧滚出来!” 久久无人回应。 眼睛适应黑暗过后,她发现角落处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吓得严赫敏握住珠花的手轻轻发抖,大叫了一声:“你是谁!” 那人却并未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严赫敏忍不住大着胆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试探性地往那人靠近,嘴里弯酸道:“是男人就别躲躲藏藏!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司玢玺突然开口问道:“岑夫人,你可曾杀过人?” 严赫敏被突然说话的司玢玺吓得抖一激灵,愣了一会愤愤道:“杀没杀人,关你何事!” 她想到与她关系匪浅的百花案与燕西屠城案,眼神一慌。 司玢玺抓住她这细微的表情,开口便将她与云煞共同策划百花案,以及云煞帮她杀了卫侯爷报仇一事给说了出来。 严赫敏眼睛倏地睁大,惊得手上的珠花都掉落在地上——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此时从一个陌生人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出来,她想不害怕都不可能! 严赫敏赶紧捡起地上的珠花,对准神秘黑衣人,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想干嘛!” 司玢玺捕捉到她身上出现的些杀气,心里不禁点头,嘴上说道:“岑夫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严赫敏凝眉思索:见过?什么时候见过? 司玢玺继续道:“那日,你的丫鬟惨死在云煞手下……” 严赫敏停顿了几秒,反应过来,脸上难掩惊讶之情:“你是……” 司玢玺点头:“没错,我正是那日与云煞对接的黑衣人。” 严赫敏想到他与云煞是一伙儿的,登时对他也有些反感:“你不过去找云煞,来找我干嘛?还有……你休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他们的死于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便是最好的人证!” 她一口气便将自己的疑虑说完,然后虎视眈眈地盯住司玢玺。 司玢玺直接道:“我要你替我杀了云煞。” “哈?”严赫敏登时没反应过来。 司玢玺循循善诱:“你不想杀这个女人?” 严赫敏眼神一凛。 “她抢了你的丈夫,又抢了你的地位,方才我潜入岑府之时,可听见不少下人在讲岑夫人的‘故事’呢。” “我还听说,云煞陪着你中毒的丈夫几天几夜,寸步不离……” 听到这里,严赫敏表情痛苦,而讲出这话的司玢玺亦好不到哪儿去。 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只要她一死,岑昭侯终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 严赫敏忽然机警道:“你是云煞的同伙,你为何要帮我。” 司玢玺闻言露出个惨淡笑容:“背叛我的人,当然得死。” 严赫敏眉一挑,反问:“那你为何不自己去杀她?” 司玢玺闻言凑身上前,盯这严赫敏的眼睛问道:“难道岑夫人,不想亲眼看到她痛苦的表情,看她是如何痛苦地死去?” 严赫敏眼睛一亮,亮的却是毒光。 “而且我并非岑府之人,岑夫人动起手来,可比我容易多了。” 听完她的话,严赫敏兴奋地问道:“怎么个杀法?” 司玢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严赫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 翌日,阳光明媚。 严赫敏心情大好,丫鬟锦翠不知为何在地上睡了一夜。 想到她昨晚还未替严赫敏洗漱更衣……立马跪到了严赫敏面前,畏畏缩缩道:“夫,夫人……” 严赫敏对着铜镜梳妆,并不理会这个怯懦的丫头,抬手道:“去,给我买一盒上好的紫胭脂回来。” 紫胭脂是宫廷用色,价格比一般胭脂高出许多。 锦翠拿好银两便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收拾一新的严赫敏便身姿绰约地出现在了云煞的房间。 许久未见,面孔竟有些陌生。 云煞脸上的杀气散了许多,严赫敏也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姿态,眉眼之中竟显露出一股子“温顺”。 现在这个女人已没法儿威胁自己,云煞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冷言冷语道:“你过来干嘛?”连“岑夫人”的称谓都懒得给予了。 面对她的冷漠严赫敏并没有生气,反倒坐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云煞想要挣脱,严赫敏赶紧将一只小巧可爱的胭脂盒搭在了她手上,语气温婉,变回了从前那个相貌丑陋却性格温顺的严赫敏:“送给云姑娘的。” 云煞抽手,胭脂盒轻轻倒在桌上。 严赫敏也不急,将桌上的胭脂盒拿过手里,慢慢说道:“我知晓先前与云姑娘有些误会,那日……岑哥” 她正准备叫他“岑哥哥”,却立马改口道:“那日岑大人,为了云姑娘……差点把我给掐死” 她说完惨淡一笑:“他虽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却寄情于云姑娘,我也想通了,与其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苦苦挣扎,还不如……放下他。” 严赫敏表情超然,好似她欲堕入空门五大皆空,但谁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云煞懒得理她。 直到她转身离开,云煞都没给过她一个正眼,只在桌上放下了一盒品相极好的紫胭脂。 此时盒盖正开着,质地细腻的胭脂在空气中散发出清冽却迷惑的香气。 云煞觉得十分熟悉好闻,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宗律一行人在经历了那场驿站赶尸过后,歇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而这时朝廷又紧急招命仵作宗律回城,说是燕东城又发生了命案。 一行人回到燕东城之时,岑昭侯的身体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由于百花案迟迟没有进展,岑府又发生了第二起多人中毒事件,且岑昭侯又因为身中剧毒无法再进行查案,反倒落了个清闲。 于是便邀云煞一同前去为他们接风洗尘。 宴席设在离燕东城门最近的东迎客栈。 赵孟侍卫一见到岑昭侯便双手抱拳,铿锵道:“大人!” 与宗律和楼阴阳两个没什么活人气儿的人带一块儿太久,再见到岑昭侯,他只觉得十分想念。 楼阴阳一路上一直跟在宗律背后低着头咕咕哝哝,念着些莫名其妙的咒语,还不时手一伸,自言自语道:“跑不掉了吧”——再看她一头平常女子绝不会蓄的齐肩短发,吓得路人是避而远之,生怕碰到这个神叨叨的女疯子。 直到走进客栈,见到云煞与岑昭侯,她还是嘴里咕哝个不停,好像完全没见着这俩人。 赵孟侍卫咳嗽了一声,楼阴阳却依旧不理,站在宗律背后认认真真做着他的“小跟班”。 宗律注意到几人的眼神通通看向自己身后,转过身。 神叨叨这才停下咕哝,一张惨白的小脸抬起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啦?” 宗律指了指云煞与岑昭侯,楼阴阳这才反应过来,走到云煞与岑昭侯跟前。 她先是盯住岑昭侯上下打量,从他的面相,再到他的手相,最后围着岑昭侯嗅了一圈,而后撇了撇嘴:“灾祸不断,九死一生。” 接着又窜到云煞跟前,对着她的眉眼,笔尖,唇瓣细细瞧,摊开她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用手轻轻扇了扇,闭上眼闻了闻。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眼神明亮。 众人以为她又要算命卜卦,结果她只是牵起云煞的手说了句:“姐姐长得真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闻!我喜欢!” 在转身回到宗律身后之前,经过岑昭侯身前之时,她抬头望了眼冷眼冷眉的岑昭侯,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可惜……” 搞得岑昭侯是一脸黑线。 一桌筵席下来,他们这才知晓楼阴阳的身份,楼家的独传女先生,精通算命卜卦,偶尔驱邪赶尸,方才跟在宗律伸手咕咕叨叨是为了攒他身后的女阴气,作为诱饵。 她先前并未提及自己的家世,赵孟与宗律皆以为她这个驱邪赶尸的女先生应当受人尊敬,却没想到她从楼家老太君去世过后便一直遭亲人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