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赫敏看见郎中从云煞所在的方向出来,喜不自禁。 果然,她不该听司玢玺的话,给云煞下什么慢性毒药,她才刚将剂量加大一点,云煞便昏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握紧袖中盛满毒液的黑色瓷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阴沉。 楼阴阳看见那个“坏女人”一声不响地站在走廊拐角处,一下子便跳到她面前,严赫敏赶紧将手守到背后,生怕被她发现自己手中的东西。 严赫敏看到她惨白的脸,明明她已经见过这张脸,此时却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一般。 只因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上,此时竟出现一个魅惑狡黠的笑容。 楼阴阳凑过来对着严赫敏的耳边低语:“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心。” 严赫敏听完吓了一跳,抬头惊惶地看着她。 楼阴阳却突然双手背在伸手蹦蹦哒哒跑开了,临走前还对她比了个鬼脸:“坏女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云煞还未醒过来。 岑昭侯又命人叫了别的郎中过来为云煞把脉,然而仍然是“劳累过度,导致晕厥”那套说辞,在岑昭侯的强烈要求下郎中给云煞开了一副滋补身体的药。 严赫敏看郎中进进出出,突然心里一慌,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她一气之下加大了毒药的剂量,将云煞毒晕,可也只是让她暂时陷入了昏厥。 云煞是司玢玺的徒弟,严赫敏不听司玢玺的嘱咐擅自加大药量,如果云煞醒过来,岂不是会被她发现自己的诡计? 严赫敏突觉自己的愚蠢,果然冲动害死人。 她将袖中的黑色瓷瓶握紧,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云煞毒死! 可是,不仅岑昭侯时时刻刻都守在云煞身边,这两日还多了个刁钻古怪的楼阴阳,现在要去下毒,简直比登天还难。 严赫敏一直守在角落处等待机会。 没想到,还真让她等着了! 这日宗律刚检查完岑府第二起多人惨死案的尸体,便赶过来看楼阴阳,只因他与她约定好,一闲下来便要过来看她。 楼阴阳与宗律前脚刚走,皇上便召岑昭侯入宫,他堂堂一个兵马大将军闲逸太久,军中事务已堆积如山,况且,燕东城这几月实在太不安宁,朝中大臣与城中百姓都需要他这颗“定心丸”。 虽然岑昭侯走之前将赵孟侍卫安排在了云煞身边,可是……严赫敏轻蔑一笑,老实巴交的赵孟实在太好对付了。 自家大人说岑府中不太平,嘱托自己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云姑娘,故虽不是战场,赵孟却如临大敌,经过门口的每一个人都被他凶狠的视线吓得脚不沾地。 这时,严赫敏的丫鬟锦翠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岑,岑老爷流了好多血!赵侍卫你快去看看!快!” 说完便晕倒在地上。 赵孟狐疑地盯着倒在地上的锦翠,这…… “你快去!岑老爷可是岑哥哥的父亲!出了什么事儿你可担待不起!” 赵孟转头,发现严赫敏也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衣服上还沾染许多血迹,他眼中的狐疑消失大半。 严赫敏走到他身边,一双手握住他的衣袖,双眼已经哭得通红,声嘶力竭:“你快去救救爹爹”,还不忘搬出自己岑老爷儿媳的身份,让人不信都难。 赵孟侍卫为难地看看身后,严赫敏立马说道:“我替你在这里守着!出了什么事我全权负责!你快去,快去救救爹爹……快去!” 赵孟侍卫被严赫敏一吼,说了一句“那云姑娘就交给你了”,便立马朝岑老爷的书房飞奔了过去。 赵孟一走,倒在地上的锦翠便醒了过来。 方才还哭得凄凄惨惨的严赫敏,一边微笑着一边踏入了云煞的房间。 等她再从房里走出来,袖里的黑色瓷瓶已成了一支空瓶。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赵孟侍卫才回来,表情十分不悦,冲着严赫敏道:“下人不小心打翻了桶,岑老爷身上的是猪血!” 人是她撞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却对着怒气冲冲的赵孟一脸惊讶:“啊?”,然后转哭为笑:“爹爹没事就好。” 接着语气有些自责地道:“我这几日,因为昭侯的冷落,人也有些糊涂,让赵孟侍卫见笑了。” 赵孟是个老大粗,本来是严赫敏弄错了,现在她这副自责姿态却让他不好再废言,于是一挥手:“罢了罢了,没事就好。” 严赫敏将双手叠放在腰间轻轻做了个揖,细细说了句:“多谢赵侍卫谅解”,然后便一步一摇地,带着锦翠离开了。 然而直到夜深,府中仍然一片宁静。 严赫敏让丫鬟锦翠时时刻刻注意府中的动静,岑府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一般,从白日,平稳至深夜。 严赫敏皱紧秀眉,她明明将司玢玺给她的药一股脑儿地倒进了云煞口中,此时已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云煞却还是好好地躺在床榻上。 难道,司玢玺给她的药是假的? 这个猜想让严赫敏气血上涌,一挥手便将桌上的瓷壶茶盏扫到了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旁边的锦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司玢玺给她的并不是假药,只是,这药虽然下在了云煞的身上,却对云煞没有一丁点儿伤害罢了。 没错,他给严赫敏的是控欲散,而他用到的下毒手法,正是“隔山打牛”。 他虽然不想出此下策,但看到云煞与岑昭侯两人琴瑟和鸣,他心中的嫉妒之情便使他失了理智,于是他想到一个狠毒法子:用云煞的身体将她体内的毒物运至岑昭侯体内,然后让云煞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人死在自己手里! 他知晓严赫敏的性子绝不会乖乖按照他的计划办事,不过这样也好,将他的计划提前实施,他也省得再等上十天半月。 直到子时,云煞才仿佛从沉重的大雾之中走了出来,她一睁开眼,岑昭侯就握住了她的手,对着她静默微笑。 她也笑。 转念想到那支蹊跷的朱红陶玉钗,云煞轻轻说道:“你去帮我把严赫敏送与我的钗子拿过来。“ 岑昭侯刚打开装饰物的匣子,便听见一阵诡异风声,接着烛火全灭,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岑昭侯警觉地向云煞飞奔过去,却被窗外闪进的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接着两人厮打起来。 云煞屏住呼吸,在暗处细细听着这边的动静,她有雀蒙眼,此时烛火一灭,她相当于一个瞎子。 岑昭侯兵马大将军的名号在外,还从未遇见过能与自己抗衡的人,这个黑色人影却与他来来回回过了十几招,他不禁有些惊讶,难逢敌手,手上的招式也更凌厉。 不过最终司玢玺还是败下阵来,毕竟他擅长的是用毒,而不是手上功夫。 岑昭侯见人影倒在地上,正欲去揭他的面纱,却被司玢玺手中射出的一团雾气打在了脸上,司玢玺抓紧机会一个翻身跃出了窗外,地上留下一滩鲜红血迹。 等迷雾散去,黑人人影已经逃走。 云煞眼睛看不见,全靠声响判断,轻轻开口试探性地叫道:“是你吗?”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 岑昭侯将房里的烛火都点亮,然后取来严赫敏送给云煞的朱红陶玉钗,递给了云煞。 云煞拿起钗子,仔细端详,嗅闻没发现任何异样。 但没有异样,反而更叫她担忧。 鬼爪研究制毒多年,有一套自己独有的炼毒方法,有太多毒物在经过他的提炼整合过后都可以做到无色无味。 看着云煞愁眉紧锁的样子,刚刚坐定一会儿的岑昭侯忽然察觉到身体异样。 这感觉太熟悉,他经历过一次,便不会再忘记,只是这一次,方才半炷香的时间,他的身体就开始冷汗直冒。 他难以忍受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碗盏抖动了一下,“叮里哐啷”。 听到声响的云煞抬起头,此时岑昭侯正面色潮红地坐在桌前,盯住她,一双眼睛满是异样色彩。 云煞瞬间反应过来他被人下了药! 她赶紧起来,查看岑昭侯的状况。 然后就在她手指接触到岑昭侯的那一刻,她体内的控欲散也开始起作用,异样的感觉迅速升腾起来,她摸到针包的手不由自主地,探到了岑昭侯的身上。 司玢玺面色阴沉地站对面的房顶上,看着忽然亮起的灯又倏地熄灭,他心中百感交集,惨白的月光衬得他有如鬼魅。 夜色微寒,他就那么站了一夜。 直到天色破晓,岑府的下人们起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他方才隐没身影,落寞离去。 却并没有他预料中的事发生。 岑府始终波澜不兴,没有传出任何一个人死亡,亦没有任何一人痛苦欲绝的消息。 惊讶的不止司玢玺,还有严赫敏。 严赫敏是被司玢玺所骗,以为自己毒杀的是云煞,却不知晓司玢玺使用的是百花宴上的下毒手法,反而会毒杀了岑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