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身处在这绝境之中,自然对突然冒出来的一切都充满敌意,皆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楼阴阳敏感地察觉到,他并不属于这污秽之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是小小声地对三人说了句“他是活人”。 男人踏出那一块阴影,出现在几人的视线里。 只见他一身银灰,一看便是极细腻扩展度也极好的料子,一头长发亦被一个银灰色发箍利落地绾在一起,露出他光洁而高傲的额头。 往下是直插入云鬓隐隐带着一股戾气的眉,却搭配上一双眼波流转,魅惑无比的桃花眼,右眼角处还有两颗错落的小痣。 细致而高挺的鼻梁,一张削薄了带着三分轻蔑七分戏谑的嘴。 这样的五官盛开在一张柔和明丽的瓜子脸上,颇有几分“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意味。 如此一张精致而美丽的脸两个青春女子竟不由看呆,而旁边的两个男子则是一脸黑线。 他慢慢走到几人中间,还未开口讲话,岑昭侯手中的长剑便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锐利的眼神变得危险,手中的长剑在那细致洁白的脖颈之上划出一道血印,一丝细长鲜红的血液迅速淌下隐没在男人银灰色的衣领里。 衣领之中突然隐隐闪现一丝绿光。 一身银灰的男人面对杀气腾腾的岑昭侯却未有半分畏怯,只是伸出两指捏住剑身,慢慢,却又稳健有力地将岑昭侯的剑给压了下去。 开口说道:“岑大人,火气不要太旺,我若是你们的敌人,在外面等着就好,你们自然会死。” 那带着几分嘶哑,又带着几分魅惑的嗓音,明明未说什么过度的话,却像几根手指从胸口轻轻擦过似的,听的人,心痒难耐。 岑昭侯瞬间察觉到这男人的不一般。 他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自他两指之间传来的力道,却能够将他一只手掌稳握住的长剑给压了下去。 云煞听他如此言语,问道:“如此说来,难道你是来救我们的?” 男人伸手将脖颈上的血抹去,越过岑昭侯直接来到云煞面前,附身,瞬间他与她之间只有三根手指的距离。 男人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直直盯着这个美丽而又危险的女子,嘴角溢满笑意:“自信一点,我就是来救你”,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云煞许久,方才转头,坦坦道:“没错,我就是来救各位的。” 岑昭侯被他刚才那个动作一激,看着男人的眼神仿佛在将他一片一片凌迟。 男人带着几人回到那已然紧闭的大门前。 路上岑昭侯紧紧将云煞护在身后,男人一想靠近云煞,便被岑昭侯有力的臂膀以及凶狠的眼神挡开。 面对岑昭侯毫不掩饰的敌意及愤怒,他却只是笑,笑意盈盈地望着被岑昭侯掩在身后的云煞。 那笑叫岑昭侯更加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对当头劈下,将这个举止轻佻的男人砍成两半。 他对其他人举止轻佻他岑昭侯管不着,可若是云煞……蓬勃的杀意汹涌在岑昭侯的体内,身后的云煞感受到他的不对劲以及绷紧的背脊,轻轻将手搭在他后背上,小小声说了句:“我不喜欢他。” 岑昭侯的愤怒这才稍微平息。 等来到客栈后院唯一的,却已经被堵死的出入口,男人从衣领之中取出一块通身碧绿的方形翡翠。 他还未继续动作,看清楚翡翠模样的楼阴阳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异地叫了起来:“阴阳易位!” 男人转头对着一脸惊异的小姑娘肯定道:“对,这翡翠的确叫做‘阴阳易位’”,接着他挑挑眉,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她两眼:“你怎么知道?” 宗律被他这两眼吓到,赶紧将楼阴阳拉到了自己身边。 里楼阴阳平日里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此时,惨白的脸上竟突得有些兴奋,话语也多了起来:“我是楼家独传的女先生,楼阴阳,我小时,在楼家的咒……古书上看到这翡翠,书上说翡翠已经在几千年前消失了,怎么,怎么会出现你手里?” 男人轻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接着便转过头,开始了作法。 男人用指尖持住玉佩,形成一个圆,对准了后院紧闭的大门,接着自口中念出一串细碎而繁复的咒语。 里楼阴阳听到他口中的咒语,在看见他这不输宗家风水师半分的架势之后,眼中绽放异彩。 此时她的一脸雀跃兴奋,却让一旁的宗律一脸阴沉。 岑昭侯从始至终都冷冷地注视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和表情。 他的一身矜贵之气几乎从他高傲光洁的额头贯穿到他每一根手指,每一根发丝,细细看来,竟有一股皇家贵族之气。 可是作为兵马大将军的岑昭侯,时常出于皇宫之内,偶也涉及皇家事物,却从未见过,听说过这号人物。 而且,他与他们毫无瓜葛,为何会贸然闯入这凶险之地来营救他们?他又是何时进来的?从始至终,直到他从廊柱之后走出来的那一刻,岑昭侯才注意到这个神秘男子的存在。 岑昭侯虽不懂什么风水伦理,久经沙场的他却深谙一个道理:天上绝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儿,而世上也没有那么多闲到愿意对他人施以援手的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就只见过一个内心真如明镜般纯净的妇人,那就是云煞的母亲云野。 岑昭侯侧身,将身形娇小的云煞挡了个严实,眼里是不容侵犯的决绝与坚毅。 心里冷冷道:你既然要救,那就让你救,至于你的其他想法……绝无可能! 受到咒语驱使的碧绿翡翠忽然红光大作,在紧闭的房门之上印照处一个与翡翠形状一样却放大了几十倍的方形洞口,而洞口之外呈现出来的景色,正是亡人来客栈那宽阔而空荡的前厅。 男人的脸上微微渗出细汗,对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几人说道:“门都开了,还不快走。” 看得出来这个法事对他而言有些艰难,但他的语气却始终都是,轻佻的,没所谓的。 三人赶紧向洞口跑去。 里楼阴阳担忧地看了男人一眼,这才快步跟上三人,而那一眼,却被转身寻找楼阴阳的宗律看在了眼里。 等四人逃出去过后,男人慢慢走向洞口,然后将阴阳易位翡翠放入衣领之中,只见那方形翡翠的两角竟自己长出两根碧绿触须,勾住了男人还留有一道血印的脖颈。 男人从洞口走出来后,身后的门板立即恢复了紧闭模样。 里楼阴阳紧紧盯住男人挂着翡翠的脖颈看,只见那碧绿的细线之上,竟伸出来无数根发丝粗细的碧绿细线,此时正如同汲水一般,全都插入了那道血印之中。 一阵一阵的红光闪过,红绿交替的光彩隐隐闪现在男人的脖颈之间,给他的美丽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诡异。 这种景象让里楼阴阳的眼神越来越兴奋:原来这翡翠真如传说中一样! 男人转身,一张好看的脸对准了岑昭侯,嘴里调侃道:“亏得你给了我一刀,省了我不少事,我这个人……最怕疼了,自己可很难下得去手。” 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睛却越过了岑昭侯去看云煞。 岑昭侯眼神一变,直接伸手给了他一掌。 男人被打得后退几步,嘴里吐出几口鲜血,笑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里楼阴阳看到他受伤,不知怎得,胸中一闷,正欲冲过去,却被宗律伸手拉住。 里楼阴阳回头,只看见宗律侧着头,并未看她,手上的力道却出奇的大,她嘴唇嗡动两下,没说话,又默默折了回来。 然后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宗律的手。 岑昭侯冷冷回道:“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择日岑某必将登门重谢,至于救命恩人你的其他想法,还是乖乖收回去比较好。” 男人倏地大笑起来,一张美丽却又不失英气的脸笑得春光明媚:“好,我承认,我的确对你身后这位姑娘”,他眼神一亮:“有些喜欢,不过,倒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不雅之事,不知今日,可否与诸位做个朋友?” 男人眼底悄悄闪过一丝狡黠,却全被目光如鹰的岑昭侯一览无遗。 岑昭侯并未说话,只是紧紧拉住云煞的手,转身走出了客栈,宗律与里楼阴阳紧随其后。 一身银灰,嘴角渗血的男人慢慢走到客栈门口,身旁的“亡人来客栈”五个大字显得格外诡异。 他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 而他身后,原本已经变作一张人皮的徐秀娘,却好像充气一般,那人皮渐渐鼓起,变大,到初具人形……最后只见她断掉的头颅一昂,死去的徐秀娘便站立了起来, 男人没有转头,出声问道:“你里面的东西呢?” 徐秀娘将歪掉的脖子一正,语气千娇百媚:“她呀,想必出了一趟客栈,此时还没复原,见不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