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伸手去碰朱粟,却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要将她碰碎。 痛苦无处发泄,他只能捡起地上散落的刀剑往那些畜生的身体里捅。 一刀又一刀,喷涌的鲜血刹那间将燕西城楼染得绯红,看得城楼下的人是胆战心惊,不敢作声。 等到朱长风从疯狂的恨意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几人已经没了人形,变成了一堆不知道是人还是猪的肉酱。 他的表情终于恢复如常。 只见他静静地走到已经没了呼吸的朱粟身边,褪下自己伸手最后一件衣衫将女儿小小的身体包好,附身将妻女安顿好过后,冰冷的眼神投向了城下的人群。 这边燕东城的百花案还未查出个结果,那边燕西城的屠城事件便又掀起了腥风血雨。 燕西城道上数以百计的尸体一字排开,道路被鲜血染红,空气之中血腥味浓重,令人作呕。 时间是正午,骄阳当头,岑昭侯却表情阴冷犹如烈阳下的鬼魅,。 宗律还在忙着查看尸体。 这二百多具尸体似乎皆是被“野兽”所伤,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头骨粉碎,有的直接被撕成了两截……不分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几乎没有一具完整,他从没见过有人能造成这种伤口。 但等他看到城楼被利器剁碎的碎过后,却不得不相信造成这起屠城事件的是个人。 只是这人比野兽还魁梧,比野兽还恐怖。 查看完城楼碎尸的宗律走到岑昭侯耳边耳语了几句,对方有些惊异,随即恢复冷漠神情,而后命人将城楼上的一部分碎尸装好,带回了燕东城。 卫皇后已经好几日没见着子林。 好几日前他便命仆人告诉她这个姐姐自己身体“抱恙”,可这好几日过去,他却还一声不吭也未出现在她眼前,这让她不禁有些恼。 宫中生活枯乏至极,每日能见着的都是些旧事旧人旧物,多亏了她这个弟弟常常将宫外的新奇玩意带来给她,还常常给她支一些勾人的妙招。 所以,哪怕她已年过三十,却还能凭这一身本领迷得皇上是丢魂落魄。 才几日未见,她便开始想念这个有些狡猾调皮的弟弟,只见她细长尖利的手指一勾,一个面入白霜的公公便小碎步跑到了她跟前:“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卫皇后的声音仍旧如同青春少女,尖利中带着娇憨:“柳公公,去把卫侯爷给我请进宫来。” 柳公公闻言,立刻带着两个小跟班儿马不停蹄地出了皇宫。 等到了侯爷府,却被人告知卫侯爷这几日并不在侯爷府,侯爷的贴身仆从胡金也跟着消失不见,至于去了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没等到柳公公将卫子林带进宫来,却等到了跟在皇上身后得兵马大将军岑昭侯。 此时正是皇上批阅奏章的辰时,卫子晴见他竟这个时候来看自己,喜悦之情难以自溢。 却没注意到过来的这几人皆表情凝重。 皇上今日对卫皇后格外关切,刚一落座便将她的小手合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卫子晴心喜,却没发现皇上眼中的一丝悲悯。 兵马大将军在当今九五准肯过后,双手作揖道:“皇后娘娘,臣有事禀报,还望娘娘节哀。” 卫子晴方才雀跃的心咯噔一下,两只眼睛直直望向岑昭侯,声音也尖利三分:“节哀?” 皇上手上的力道一重,卫皇后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稳住心神,沉声问道:“何事?” 岑昭侯口齿清晰地回道:“禀娘娘,今日我与仵作宗律调查燕西城屠城一案之时,于燕西城楼上发现了卫侯爷的令牌。” 说完他身后的赵孟侍卫将一块被鲜血染红的令牌递了上来,角落处分明刻着一个“林”字——这是皇上赐予卫皇后的亲弟卫子林的特赦令。 卫皇后一双美目瞬间布满了恐惧,颤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漠如岑昭侯,一五一十地将燕西城楼上的情景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了一句,“已经确定是卫侯爷无误”,直接将还心存侥幸的卫子晴判了死刑。 只见平日里端庄美丽的皇后娘娘瞬间面如死灰,没了半分光彩。 说来也怪,卫子林虽邪恶至极,却自幼便对这个姐姐亲昵,小时更是因为一场山匪绑架二人经历了生死与共,是以姐弟俩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比。 皇上拍了拍卫子晴的手,沉痛道:“皇后节哀。” 他对皇后娘娘的宠,半分自愿,半分被迫,卫子林的死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反倒有些庆幸。 这个恶名在外的皇亲国戚早已将皇室脸面丢了个尽,只是碍于卫家的强硬势力他才不得已屡次放过这个阴险至极的内弟。 现在他因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惨死,也是死有余辜。 卫子晴开始倚在皇上的怀中啜泣,恍恍惚惚间,她猛地看见赵孟侍卫手中提着一个正在滴血的锦罗布袋。 她惊得立刻睁大了眼睛,一根纤纤玉指颤抖地指向那团不可名状的东西。 岑昭侯转头一看,回头道:“回禀娘娘,卫侯爷尸首尽毁,仵作尽力才拼出这几块较为完整的……” 他话还没说完,卫子晴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一声尖叫过后晕了过去,皇上立马下令:“传太医!” 回到岑府,岑昭侯刚好与正欲出门的云煞打了个照面。 他紧紧地盯住这个女人,目光如炬,想要从她那张始终平静无波的脸上寻找出哪怕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云煞被他看得脊背发麻。 她的确心中有鬼,可对方没有证据她便死不认账,她不仅死不认账,她还要…… 只见刚走出岑府几步的云煞又折返回来,伸手便要去抓岑昭侯挂在腰间的玉佩,却被岑昭侯眼疾手快一个反臂挡了回去。 云煞眉一挑:“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位妇人的事,我就什么时候放过你的宝贝玉佩。”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岑府。 岑昭侯对着云煞离去的地方,目光深沉,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前段时间发生的惨案让鬼爪以为云煞是在按照刺杀名单上慢慢剿杀,却发现她的刺杀计划在十二名重臣惨死过后戛然而止。 转眼两月期限将至,岑昭侯不仅没有死,还大张旗鼓地调查起了之前的命案,他这个好徒儿,究竟是在做什么? 云煞同师傅一碰面便被斥责了一番,命她三日之内必须杀了岑昭侯,否则将她体内的毒虫引发让她暴毙身亡! 待鬼爪离开后,云煞独自在客栈坐了许久。 她回忆起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从刺杀岑昭侯开始,到屠城案为止,再到今日同岑昭侯依旧势同水火的碰面。 她先前很确定自己对岑昭侯没有半分情感,可方才听到师傅限期她三日之内刺杀岑昭侯过后……她感觉这一天来得太快了,让她有点无法接受。 严赫敏来到杂草丛生的俢威府,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大笑,她终于报了仇。 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她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一具死尸,最该美丽的年纪却顶着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孔。 大仇得报,她心满意足地走在大街上,却好巧不巧遇见了侯爷府上的一个老婢,而那老婢正是当年亲自将她锁进尸房的恶奴。 此时她正从当铺中出来,身形猥琐抱着怀中的一坨重物——严赫敏冷冷一笑,看来侯爷一死,这些个恶奴便能捞上不少。 那些欺负过她的面孔忽然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眼前,原本被消解的恨意复又上涌,于是一回到岑府,她便又找上了云煞。 云煞正在烦恼如何刺杀岑昭侯之事,极其不想搭理这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疯女人。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替她报仇,她已经惹上了最麻烦的组织,千人千面。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讨债”,但刀在头顶,况且刺杀岑昭侯的事迫在眉睫,她实在没空搭理她。 面对严赫敏不依不挠的威胁,云煞只好眼睛一闭将朱长风的位置告知。 聒噪的严赫敏离去过后,云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边严赫敏已经命丫鬟做出自己偶感风寒的假象,自己乔装打扮成一个老农妇来到了朱长风所在的驿站。 这个体格惊人的男子一眼便叫她认了出来。 他周围的桌子无一人落座,只因他身上还染着屠城那日的血,惊悚可怖,整个人也因为许久未洗漱散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 有些心思敏感的人不由自主地便将这个怪物一般的男人同几日前的燕西屠城案联系到了一起,一时间原本人满为患的驿站竟显得,有些凄清? 严赫敏从未想过朱长风竟是这般吃人模样,却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她试探性地同朱长风打了个招呼,对方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丝毫动作。 将惨死的妻女葬好过后,他在恍恍惚惚间来到驿站两天。 他就坐在这里两夜两天,不吃不喝,整个人就是一具还会呼吸的死尸。 严赫敏被他阴森空荡的表情吓得身体发麻,但想到她此行来的目的,对仇人的恨意使她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只听她一口粗鄙农妇的腔调同他低声说道:“我认识陌梨妹子,我知道她为啥子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