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的这几个月,我们这帮人和信阳那帮大工已经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我先前所在的那里已开了新的工地。那地下室已经盖好,上面的钢筋,壳子板也都已弄好,只等着打混凝土。 云志问我想在哪里干,我说我想跟着老占。而老占刚好在原来的工地。我就在那里呆了下来。由于云志带来的我们这帮人都是小工,那个工地盖的又是框架楼,所以我们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混凝土。工友们称为“打灰”。 干过建筑的人都知道,打混凝土通常需要两班人,上面一班操作振、动棒的,下面一班备料的。我和老站都在下面备料。 因为他是云志的侄子,云志就让他推车,让我其他三个人用铁锨往翻斗车上装石子,云志的另外两个亲戚装沙,还有一个倒水泥的。 打一小罐灰一般需要四车石子,两车沙,和两袋水泥。我们把备好的料全部倒入一个漏斗形的铁制容器中,就由建筑公司的正式工人启动按钮让漏斗容器自动上去, 再倒入一个如蜗牛一样的里面有扇叶的罐中,加入水进行搅拌。搅拌好后还要倒进一个小车架着的翻斗中,再由正式工人开着车跑一段距离将打好的混凝土倒入大罐中。 大罐满了就用塔吊吊起来运到楼上。楼上的人看好位置把罐门打开,那混凝土就“哗”的一声流了出来,然后再用振、动棒振。上料的时候是不允许休息的。我们要想休息就得干快点。 那上面的圆罐正在搅拌,下面的漏斗容器又已装满,车上也是满满的一车石子,我们才能稍微停一下。 最舒服的时候是搅拌机坏的时候,我们把铁锨插入石子中,坐在铁锨把上,或者干脆把安全帽取下来当凳子------ 我们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每天吃饭,上班,下班。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天的空闲。生活不断地重复着,枯燥,单调而乏味。 对于文学,我实在不敢再奢求什么,既不打算刻意去追求,也不愿放弃,就那么藕断丝连的放在那儿。当然,我有时也会硬写出一篇文章投给一些杂志社,但总得不到回音。其实,对于这种事我也几乎麻木了。 但是有一天,我从一名工友那里借来了一本杂志,那上面有一篇关于当代作家路遥为写《平凡的世界》而离开世人的报道,看后令我十分震惊。 那篇报道上面又路遥的遗像。只见路遥眉头紧锁,用手托住头,正陷入沉思之中。他这个样子,令我想起古往今来大部分文人的命运来:外国作家暂且不说,我门只说中国作家。 那屈原是含冤投江而死,杜甫使饥寒交迫而死的,李白是醉死的,曹雪芹是伤心过度而亡,老舍是自杀的,路遥是写小说累死的。 想到这些,我自己也杜撰了许多东西。那就是有些作家的名字起得不吉祥。比如屈原,他实在是又屈又冤,到最后为何不含冤而死呢?朱自清名自清,岂不是把自己清理掉吗?老舍字舍予,明明都是自杀的意思。 起这么不吉祥的名字,他们到最后如何又有好的归宿呢?而自己名叫张建明,岂不是“贱命”或“命贱”,难道一生就注定要凄苦一生吗? 文人的命运既然这么苦,自己的名字又这么贱,对于文学,是不是该放弃呢?我自己也给不出自己答案。我茫然,彷徨,犹豫,无助。 况且,我天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总想找一些新鲜事来刺激刺激,但总是找不到。同时,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东西在躁动。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是烦恼吧?不是。是忧愁吧?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想来想去,我得出了结论,我想女人。是啊,烦恼的时候有谁来安慰我?高兴的时候有谁和我分享快乐?夜深人静的时候有谁和我聊天谈心? 生气的时候躺在谁的怀里撒娇?满腹的心事向谁诉说?也就是说,我想有个伴了。但那个模糊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她一定是聪明,漂亮,贤惠,温柔体贴,像母亲和姐姐一样疼我,关心我,爱护我。但是,这个人何时才能来到我身边,我实在不得而知。 所以,在很多时候,我是一边想文学,一边想女人,比例是各占一半。但是,文学和女人哪一个在我心中最重要呢?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假若有一个漂亮的女孩跟我说:“张建明,你放弃文学,我就跟你结婚。”我可能会马上烧毁所有的文学书籍,满足女孩的愿望。但过不久,我又会重新花钱把那些烧了的书买回来。 对于文学,有很多时候,我只能是“望铅兴叹”,看着别人在报纸或杂志上发表的“豆腐块”,除了羡慕,就是不平,不平之后只有哀叹,苦闷,烦躁,甚至有时候会有事没事的发出一些无名火来,令周围的人们莫名其妙,骂我精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