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兰的知府?”幕远济望着站出来说话的人上下打量问道,男子约莫四十来岁一身朱红色朝服在他身上显得身形魁梧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听说是幕远宁曾经手下带过的侍卫,果然这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冲着他今日说要处死幕远荀的话幕远济心中对他有了几分赏识。 可现下要处理的并不是杀不杀幕远荀而是要先安抚民众彻查幕远荀当时的遗留党羽,先前与其有过来往官员全部撤职查办一个不留。 好在忆风跟着幕远宁处事多年倒是先幕远济一步想到将此办妥,看着那一串串相关人员的名册幕远济握着纸张的手骤然缩紧。 很快边又将目光落在了那封万民血书之上怔了一会便将其收起。 走出长殿时幕远济才发现天色已晚,望着漆黑的夜空幕远济心中不禁唏嘘,这天子有什么可当,为了这喘不过气的位置幕远荀竟丧心病狂如此。 “你先回去看看三哥,记得将我给的药给他服下。”说完幕远济身形落寞的独自离去,忆风本想叫住他陪着他可觉得还是让他单独清静一下为好。 他的心中也不好受,毕竟他也同时失去了父皇和需要强大的心理支撑来对这一切变故。 然而晚些时候幕远济并没有回到济宁宫而是站在了熟悉的地牢之外,那寒气森森的两根铁柱依旧冰冷的一左一右伫立在大门之外,宛如一个张开漆黑的巨嘴要将人吞没,思索片刻后他毅然走了进去。 狱卒们显然很少看到平时吊儿郎当不理朝政的幕远济生着朝服这般正式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过,见到他来连忙齐齐行礼,这其中还有一张他熟悉的脸庞。 阿飞双目炯炯的望着幕远济立刻上前说道:“济王殿下。” 幕远济的目光只在阿飞身上短暂停留后便沉吟道:“带我去见大皇子。” 随着阿飞幕远济深入昏暗的地牢之中,甬道两旁的烛火忽明忽暗那一间间漆黑的牢房中的人似乎被来人打扰发出阵阵呻吟,有的更是双手伸过栏杆哭天抢地的求饶。 这些都是那日被活捉的叛军,而幕远荀正是被关押在甬道尽头拐弯处的那间牢房之中,而幕远济脸色似乎越发的不好看。 阿飞看出幕远济的异常连忙解释道:“是忆将军安排的。” “好,你先下去吧。” “属下就在外候着,有什么事情济王尽管吩咐我。” 转身幕远济便看到幕远荀发丝散乱背着自己而坐,身上还穿着那件金丝勾线的太子蟒袍,但血迹斑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显然里面的人是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但似乎并不关心迟迟没有回头,“皇兄。”幕远济没有任何情绪的唤了声,忽然里面的人身形一顿依旧没有看自己一眼。 “我倒是忘了你了。”半天里面的人深吸口气冷冷说道。 “你不该杀了父皇。” “不杀他死的人便是我。” “若不是你藏不住狼子野心这玉衡的天下父皇本该给你的。” 幕远济原本以为自己来到地牢后会对幕远荀恨之入骨但看着狼狈不堪坠落地狱的他竟有些难过,难过他们本身同根而生现在却护卫仇敌。 “你根本不懂一切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什么都需要被人施舍赠与的心情,我作为幕远宁的替选随时可能被父皇一角踢开。”说着幕远荀愤怒的转过身来,双目微红的看着幕远济又道:“不要和我说什么幕远宁无心和我争夺这天下,他幕远宁的存在便已经和我是场争夺。” “这不该是你杀戮无数的理由。” “未知人苦,勿论人善恶。” 勿论人善恶,幕远济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一个笑话倏尔怒然说道:“那江夜又做错了什么,你要千方百计的算计,你别忘了曲箔歌就是被害死在你脚下的这间牢房之中,她又做错了什么。” “哼,曲箔歌,怪就要怪他不该爱上幕远宁。” “那你就放任你的狗乱咬害死她吗?” 幕远荀闻言突然顿住脑中快速回想了一遍幕远济的话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上前反问道:“是你?” 幕远济收敛起情绪脸上恢复平静一副佯装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样子。 “幕远济,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这将计就计竟戏耍了我们众人。”幕远荀话落眸光骤然冷凝的看着他倏尔又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可惜啊,可怜那高相到头来也不知道杀害自己女儿的真正凶手,反倒被幕远宁利用。” “她罪有应得罢了。” “幕远宁想必还没醒过来吧。”倏尔幕远荀立刻换了换题眉梢轻抬一副得意神情,看的幕远济有打开牢门冲上前去狠狠在他脸上落下几拳解自己现在心头之火,可理智让幕远宁握紧了拳头忍住。 其实幕远荀只是微微试探但看幕远济反应便笃定如此,脸上微微的笑意竟然放大了许多。 “皇兄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最终是落个死无全尸还是身首异处此事恐怕只有三个醒来后才知道了。”面对幕远荀的讥笑幕远济也漫不经心说道。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活下来的。” “皇兄怕是忘了四弟我的医术,死人都能救活何况是三哥那区区箭伤。” 他是什么意思?刚刚幕远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死人都能救活····等幕远荀抬头之际来人已经转身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出了地牢幕远济的脸色十分难看阿飞担心他的身子说要护送他回济宁宫但却被幕远济拒绝,他来看幕远荀不是已胜利者的姿态来看他的,怀中的那封万民请愿的血书像是一块烧红的生铁烙在他的心口疼的难受。 因为他知道就算幕远宁醒过来他也绝不会杀了幕远荀的,这罪人只能他来当,但是刚刚当着大臣们的面他怎么都说不出口杀了幕远荀的决定。 他给过他机会了,可是幕远荀似乎并无任何悔改之意。 “阿飞,陪我喝一杯吧。” “济王想要喝酒属下那有。” 阿飞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轮值休息的时间,于是叫腰间牢房的钥匙取下交给了来轮夜值的狱卒们,邻着幕远济来到了平时自己和其他同僚们的休息处取出一壶酒来。 但这酒拿在手中却见阿飞半天不打开,幕远济不解问道:“怎么,舍不得啦只看不喝?” 阿飞连忙摇头解释,“不不不,属下才想起来这宫中无论大小侍卫不得当众饮酒。” 幕远济食指晃动四下指了一圈好笑道:“这只有我们两人,哪里来的当众。”说完便一把接过阿飞手中的酒壶扯开壶盖猛地灌了一口,随即坐在了台阶之上仰天而叹。 阿飞见他苦闷紧张不安的向周围望去看没什么人后也蹲坐下来,但滴酒未沾只是坐在那陪着幕远济对月独酌。 很快一壶酒便被幕远济全部喝下但却见他未醉半分,这让阿飞目瞪口呆,这酒他记得他每喝必醉啊。 “好了,酒也喝完了,该去做千古罪人了,谢啦阿飞。” 幕远济将酒壶递给阿飞后拍了拍自己的朝服眼神坚毅无比,阿飞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现在的济王和先前他听过和见过的济王都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似乎成熟稳重了许多。 翌日,一道算不得圣旨的命令由尚德殿传来,“太子幕远荀有违天道为人不忠不孝不善,奉济王命令赐毒酒一杯留个全尸。” 阿飞听后脑中轰然想起了昨夜幕远济的话来现在才明白他说的做千古罪人是什么意思,直到侍卫们抬着蒙着白布的架子出来时阿飞都还处在恍惚之中。 幕远荀死后玉衡百姓拍手称快不再怨气冲天,朝堂上爷不在出现过什么血书恢复了平静,而站在角落看着地牢大门的人心中涌起惊涛骇浪,痛苦,罪恶,仇恨所有的情绪在胸中轰然炸开,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的。 可看着幕远荀盖着白布的尸体幕远济似乎赶到自己的脸上划过一丝清凉。 忆风一大清早便也接到了地牢中幕远荀的死讯可眼中似乎并不诧异,因为昨日看着他前往地牢的方向去后他便直到此事该有个结尾了,而幕远济便会是终止这一切的人。 跟着幕远宁多年他不敢说十分了解他但也知他九分,这么看起来忆风好像应该感激他,感激他未将这个难题留给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幕远宁。 看着床上没有半分血色的幕远宁忆风悲凉道:“王爷,你赶快醒来吧,叛乱已平济王也成熟稳重了许多,现在最需要你的人是济王。” “济王来了。” 门外宫人轻声传话不一会幕远济盯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眸出现在了轩宁殿内,“忆风,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同三哥说说话。” 忆风看着憔悴的幕远济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可却帮不上什么忙,他说他便照做。 殿内瞬间空无一人幕远济走到床前突然跪坐了下来,在看到幕远宁之后所有隐忍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而幕远济则像是躲进了自己的避风港一般将身子蜷缩了起来,久久没有出声,但一双宽厚的肩膀却慢慢开始抽泣不已。 “三哥,我是不是做错了。”幕远济抬起头来用浓厚的鼻音颤声说道,可床上的人宛如睡着一般毫无反应。 “三哥,你不能再睡去了,后面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问朝堂的,可现在你们都将这一切要丢给我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吗?”说着幕远济摇头叹笑眼中尽是无助。 幕远济坐在床前不知道自己和幕远宁说了多久的话抬眼间已经暮霭沉沉,望着窗外被残阳染的如虹的天空突然无奈道:“难道我,忆风乃至整个玉衡都不足以让你有活着的希望吗?难道你真的想随它而去吗?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她并没有死呢?”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最终扶着床沿而起离去,可就在宫人们关上门的一瞬床上之人的手似乎快速的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