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内,一夫子立于会客厅内。他双手相扣垂于身前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就算如此,他依然时不时抬头环顾,显得对如此奢华的府邸十分好奇。 姜府坐落之处周围都是长安的名门望族、达官显贵,此地闹中取静,乃城中不可多得的宝地。从外看姜府这座宅子平淡无奇,但进姜家大门那可谓别有洞天。刚进门,宽阔的地面上立了一面大墙,墙上巨大的“福种琅嬛”四字刻于其上,意为“开门见福”。绕过这几个字从甬道到正对大门的会客厅需连登三次台阶,意寓“连升三级”。甬道甚宽,两辆驷马之车亦能并行于此。府内有六个独立的四合院,合环比邻而落,且将会客厅围于中央。会客厅的后面是正院,姜家家主居住于此。院内园林碧池更是自然雅致、匠心独运,奇花异石、各有特色。会客厅最醒目处有一金匾,上面写着‘商道有志’四个大字。这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乃大唐先朝皇帝御笔亲赐。 虽说姜家富可敌国,更是大唐首富,但何以商人之身得如此圣眷、林立于王公贵族之中受此尊敬?原来姜家世代为商,每每在国难之时数次慷慨解囊救国救民,当年姜家祖上更是在中原乱战大唐国库空虚时,将自家银两全数捐于朝廷,自身举家喝粥以度日。战后,先皇感其义举,便赐此四字于姜家,其意为商人亦有家国情怀、报国之志。自此姜家一跃成为大唐名门,行商于大唐内畅通无阻,近些年更有传闻称其已成为中原第一巨商。 面对姜府这玉楼金阁,怕是连别的达官贵人见了也会惊叹一番,也不能怪这夫子东张西望了。 夫子在会客厅内坐立不安,手中握着一根竹签,由于握得太紧,掌心隐隐有些出汗。不一会儿,从会客厅的后边传来一阵饱含沧桑却苍劲有力的声音 “夫子在此等候多时,老夫在此向夫子赔个不是了——” 夫子慌忙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古稀老人拄着一根阴沉木质拐杖从后庭走了过来。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手中拐杖龙雕玉刻,一看便知是出于名家之手,扶手处一只玄武神兽,口含一颗玉蚌珠,引人注目。 那老人健步走到庭前,正要躬身行礼。夫子见状不禁惊慌失措,赶忙走上前去用双手扶住了老者,说道:“老太公真是折煞我也,小子怎当得老太公如此大礼?”。 “呵呵,令夫子久等,老夫心中有愧啊!” “老太公严重了!能亲见老太公一面是小子福气,小子井中之蛙,未见过姜府之富丽堂皇,故坐立难安,望老太公莫怪!” “夫子请坐,来人啊!怎么不给夫子看茶?” 说罢,便左手一虚请夫子坐下。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拿上杯具看茶,茶水倒于杯内,茗香四溢,沁人心脾。 夫子有些局促地坐了下来,他先请姜太公用茶,待姜太公饮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茶杯。 “此番有劳夫子奔跑一趟,将我那孙儿的考牌送来。” 此时夫子才想起此行目的,慌忙起身将,将竹签双手递于姜太公面前。 这竹签正反两面都刻了字,正面刻着‘新唐、长安、姜长鸣’,背面刻着‘初六、辰时、甲子场、壹号位’。 姜太公拿过这竹签看了一看,随后便收于袖中。他笑呵呵地对夫子说道:“有劳了、有劳了”。 说完,向身后丫鬟抬了抬手。丫鬟心领神会,从桌边端出一玉盘,玉盘上几个银锭放在上面。 “小小心意,不成敬礼。”姜太公笑呵呵地说道。 夫子见此银两眼睛都直了,但手上却不停挥舞着,道:“哎呦,这怎使得?不过举手之劳怎能当如此厚礼,使不得、使不得……” “夫子便别客气了,今我那孙儿在房中苦练,不便出来相见已是失礼,区区小钱,夫子收下便是。” “不失礼不失礼!姜公子一心想做先生之徒,天资如此尚且勤学苦练,叫人好生钦佩。” “呵呵,过奖了……” 姜太公笑盈盈地看着夫子,夫子自己也觉着没必要再呆下去,便连忙起身,道:“院中事务繁忙,小子就此告辞!” “这些谢礼,还请夫子收下。” 夫子又如何不眼馋这银子?方才不过是客气一句罢了,如今再不收下便是不识趣。于是便讪讪笑道:“嘿,这怎么好意思呢?那......那小子便领了老太公好意,多谢!” 老太公笑了笑,道:“那夫子好走,老夫腿脚不便,不远送了。” “姜老太公不必客气,小子自己出去便可!” 说罢,不等丫鬟上前相送,夫子便一阵小碎步跑了出去。 姜太公见夫子退出去,便起身往东院走去,这步伐腿脚哪有丁点不便之态? …… 姜府东院门口,一家丁立于院门之外。他叉着腰将准备进入的丫鬟、婆子全数挡在门外,口中振振有词—— “大少爷说了,所有人等不准进入院内,过几日便是寒试大典,大少爷勤于练习,尔等莫要打搅......” “将门打开——” 或许是这家丁头抬得太高,竟是没看见侧面来的人。听见此人如此不识时务,便没好气地吼道:“咦?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大少爷说了......” 家丁正欲发火训斥这不识好歹之人,可当他转头一看,整个人吓得一个踉跄,连忙谄媚地说道—— “哎呀!是老太公,小的有眼无珠,未察觉老太公亲临......” 说着,家丁忙不迭地将门打开,恭恭敬敬迎着姜太公进屋。待老太公进屋后,他小小心心将门关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最后,他又叉着腰恢复先前态势,盯着往来家仆。 姜太公今日心情颇佳,进入院中竟一路哼起了小曲儿。 院落中,一男子正在里面修炼。这男子目若星朗、面如银玉,剑眉琼鼻、俊美无俦,乍一看亦儒亦雅、亦阴亦柔,可仔细一看却又亦狂亦傲、亦阳亦刚,说不清是天上的仙,还是深山中的妖。 男子似乎沉醉于修炼之中,并未察觉到院中有人进来。直到姜老太公笑呵呵地关切道:“乖孙呐,都已午时将近,还不休息休息?” 男子闻声立马收功,转头见姜太公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关爱之色。 “长鸣沉于修炼,未察觉爷爷前来。”姜长鸣连忙行礼道。 姜太公见烈日当头,有些心疼孙儿,便道:“来,赶紧坐下歇息歇息,莫中了暑热。” 姜长鸣扶着老太公去旁边凉亭坐下,并拿起茶壶为爷爷斟茶。 “呵呵,好、好、好……” 姜太公微笑着连说数声‘好’,他接过杯子轻饮一口便将茶杯放于石桌上。随后从袖中掏出刚刚那根竹签,递于姜长鸣面前,道:“这是寒试的考牌,爷爷已帮你弄来了。” 姜长鸣双手接过竹签怔怔出神,沉默良久。 姜太公知晓这孙子心中所想,便鼓励道:“长鸣呐,这寒试能不能过爷爷倒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你……心态摆平便好” 姜长鸣依然默不作声,不过是点点头。 见孙儿依然如此,老太公继续说道:“孙儿啊,你的天赋、修为天下能匹敌之人屈指可数,可正因如此爷爷却担心你……” 老太公顾及孙儿的感受没有把话说全,他自然是担心姜长鸣心气甚高,定要和姬阳与一较高下,也怕孙儿执念太深,到头来反倒被这个执念吞噬了心智。 姜长鸣是个孝顺至极的人,他不愿让爷爷担心的话,于是强自笑道:“爷爷不必担心,孙儿自有打算。” 姜太公又欲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深深了解姜长鸣的性子,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枉然。 见一时间无法说动孙儿,老太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欲离开院子。 姜长鸣见状,连忙起身搀扶相送。 送至院门,姜太公还不忘转身叮嘱道:“练功归练功,这饭是一定要吃的,莫饿坏了肚子。待会儿我让丫鬟送些吃食过来,你要乖乖地吃了,听到没?” “是。” 姜长鸣心知太公心疼自己,便答应了下来。 姜太公见孙儿既执着又孝顺,当下又是无奈一笑。他抬手拍了拍姜长鸣的臂膀,便拄着拐杖健步向正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