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慢慢地走进,随后到了柜台边上,像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般,悠闲地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再曼声说道:“每天我都过得很焦虑,非常焦虑。” 叶寒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怎么个焦虑法儿呢?” 白衣男子攥紧拳头,目中似有露出一股愤恨之色,恨恨道:“我得不到我上司的青睐,他不愿意把我留在他的身边。” 叶寒认真听着,没有多问,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还有很多话要说似的。 果然,只听白衣男子接着说道:“我的上司每天让我干跑腿的工作,可是我得的钱,却没有另一个人多,但是我干的活却比他多得太多。” 叶寒疑惑道:“另一个人?” 白衣男子点头道:“不错,另一个人,他每天只需要呆在我的上司身边享清福,可是拿到的钱比我要多一倍。” 叶寒忽然又笑了笑,说道:“看来你这个并不是病。” 白衣男子正视着他,说道:“那是什么?” 叶寒继续道:“你这个是欲望,对金钱和地位的渴望。但是有一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有些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白衣男子的眼神中充斥着杀机,厉声道:“你的话太多了!作为医生,你应该知道自己对患者该做些什么?” 叶寒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把手放上去,把把脉吧。” 白衣男子凝视着他,却已将手腕儿放在了小枕上。 白色的手套,在灯光下发出刺眼的白芒,叶寒意欲脱掉他的手套时,他却忽然缩回,厉声道:“你干什么?” 他仿佛不愿意别人碰他的手套,因为白色最容易弄脏,而他的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污浊。 他不仅喜欢白色,而且还有很严重的洁癖。 叶寒淡淡道:“这么厚的手套,我可把不了脉!” 白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随后很不情愿似的,龟速般缓缓地把手套脱了下来。 白皙的皮肤,除了能够看到几根青筋,竟然毫无血色,这皮肤甚至可以说比牛奶还白。 叶寒从未见过皮肤这么白的男子,有白斑病的患者除外。 这一定是长年累月被什么东西遮挡,不见阳光而导致的。 他难不成一天到晚都带着这副手套?那夏天的时候,岂不是要捂出痱子?那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岂不是少了点触摸时的激情?叶寒的心中想着些奇怪又龌龊的问题。 白衣男子将手放在了柜台上的小枕上时,叶寒才真正看清他的手。 他的虎口、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结了很厚的老茧,叶寒忽然想起了苏文哲,那个远在监狱里的朋友,莫非这名白衣男子也是一名杀手? 等叶寒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手腕儿上时,他的眉头忽然紧皱,眼眸也忽然伸进了这名白衣人的眸子中,就仿佛想透过他的口罩,看穿这一团白布包裹下,究竟装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白衣人也看着叶寒的眼眸,忽然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叶寒嘴角微微挑了挑,说道:“你很有趣!” 白衣人道:“有趣?” 叶寒严肃地说道:“你不是来看病的!” 白衣人笑道:“来这里的人不是看病是干什么?” 叶寒正色道:“你没有病,你很健康!” 他这句话说得很有底气,似乎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反驳。 白衣男子却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后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段奇怪的话:“杜斯·弗拉提尼你可认得?” 叶寒的神色微微变了变,他当然知道白衣男子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却忽然又笑了起来,假装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原来你是来问问题的,可是你这个问题却很奇怪,不知你说的是个人名还是个地名?”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觉得呢?” 叶寒又笑了笑,随后很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后面还有很多病人,既然你没有病,那就请回吧。” 白衣男子却不依不饶似的,依旧接着问道:“作为银河中队的队员,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叶寒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白衣人冷哼一声,厉声道:“我说你是银河中队的队员,难道你还跟我装傻不成?” 叶寒幽幽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我只不过是一个被招聘过来的小大夫而已,怎么可能认识这个叫弗拉提尼的人?” 白衣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有怀疑地问道:“可是几天前,你还在酒吧里面义正言辞地对着所有人说过,你是银河中队的,代号叫狂豹。” 叶寒忽然失声发笑。 白衣男子双眼怒凸,质问道:“你笑什么?” 叶寒没有停止笑容,缓缓道:“我笑你傻!” “笑我傻?”白衣男子的眼中带着某种讥诮之意,一字字道:“你觉得我的这个问题很好笑吗?” 叶寒摇了摇头,解释道:“银河中队这么牛逼,在我们小老百姓看来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么会来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我说出他的名字,无非是久仰他的名气,也只不过是为了给我自己壮壮声势而已。” 白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叶寒,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道:“可是你却很能打。” 叶寒尬笑道:“天底下能打的人千千万万,又不差我一个。” “可是你能够轻轻松松撂倒三名壮汉。” 叶寒摇了摇头,说道:“醉酒的壮汉就算是有一百个,我也可以撂倒。” 白衣男子霍然起身,从怀中摸出了一把枪,抵住了叶寒的额头。 白色的金属制的枪,在白炽灯光下,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四下里的病人见到这把枪,眼睛似已发直,随后只听有人忽然扯脖子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疯狂逃窜,企图逃脱这个原本是除人病痛的天堂却霎然间转变成噬人肌骨的龙潭虎穴。 叶寒却假装一脸的惊恐,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去,颤声道:“大哥,别杀我,别杀我,我只不过是个小大夫,最多就是没事儿的时候学学搏击,我可受不起你这个啊!” 白衣男子皱紧了眉头,眼神中带着万般的疑惑,问道:“你怎么会是这幅德行?” 叶寒没有说话,他是装作一副吓得已经不敢说话的样子。 白衣男子环顾着四周,诊所里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他立马收起了枪,随后蔑笑道:“你果然不是银河中队的,银河中队里面,没有你这样没有骨气的军人。” 他话音刚落,便已经夺门而逃。 在华夏国,私带枪支是犯法行为,因此他逃得比兔子都要快,仿佛也害怕这周边会有警察。 可他来到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为了吓唬一下叶寒这么简单吗?还是因为想要试探他? 叶寒缓缓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已盯着门外,白衣男子消失的那个方向。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如鹰,面庞充斥着愤恨,他的嘴角忽也微微一撇,心里想到:“要不是为了胡灵汐和胡父,我第一时间就把你这逼给干趴下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枪抵住他的额头,可是今日他居然想不到自己能忍下来。 如果换做是在其他任何的地方,他估计早已爆发,先夺枪再杀人,但是无奈这里是胡父和胡灵汐的家,他担心这么做会伤害到胡氏父女。 杜斯·弗拉提尼,这个名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边关的三年,每一个犯罪首领的头子,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一次的战斗他都全程参与。 杜斯·弗拉提尼,是他两年前击毙的一名犯罪头子,可是时隔两年,他的面目、他的罪恶、他的眼睛,依旧历历在目,印在叶寒的脑子里。 就像自己的名字印在脑子里一般深刻。 他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随后又听到一旁的喘息声。 他迅速地侧过头,发现这道喘息声竟然是胡父发出来的。 胡父不知何时,已经呆在了柜台的不远方,双手杵着拐杖,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 他似乎已经待在那里很久,也已经看到了白衣男子持枪的这一幕,可他的神情却异常平静。 有的时候,平静最让人觉得诡异。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遇见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有这样平静的面容。 叶寒静静地望着他,看到他缓缓地踱步走了过来。 而胡父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叶寒那满脸愁绪的脸庞,走到柜台前站定之后,他便叹息道:“你刚才为什么怕?” 叶寒缓缓道:“那只因为我不想惹他!” 胡父凝视着叶寒,说道:“哦?” 叶寒叹了口气,道:“他手里面拿着枪,如果我把他制服的话,他的同伴必定会报复,到时候找到胡氏诊所,那可就麻烦了。” 胡父目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同伙?” 叶寒坚毅地点了点头,正色道:“他是一名杀手,杀手不可能漫无目的的去杀人,可他却没有想要杀人,这绝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本质。” 胡父似在揣测叶寒的意思,试探地问道:“那么杀手该有的本质是什么?” 叶寒这时才凝视着胡父的眼眸,说道:“杀手收下雇主的钱去杀人,就绝不会留下活口。” “你的意思是说,那名雇主命令他不杀人的?”胡父问道。 叶寒点了点头,说道:“杀手的枪一出手,势必是要见血,不然就践踏了杀手的尊严,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对于杀手而言,要比尊严更加重要。” 胡父皱下眉头想了想,随后睁大眼睛道:“金钱和利益!” 叶寒的嘴角微微向左边一挑,点头道:“没错,因此他背后一定有人,给他钱命令他来吓唬我或者试探我。如果我制服了他或者杀了他,他背后的人一定会盯上我们胡氏诊所,到时候,开了二十年的胡氏诊所没准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有的时候,话说到一半却要比说完话更让人明白得多。 胡父也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了我们,确实放弃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