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澜把油门踩到底,空出一只手抽出怀里的枪:“你是属乌鸦的吧?” “呱!”王毅嬉笑一声,把姚朵扒拉到前排的座位,自己换而坐到了车尾。 狼啸在森林公园正门出口方向最高亢,他们因而不敢往彼方开,便改走曲线逃亡的道路,朝侧门进行战略转移。果然一下了主干道,狼啸便渐渐息声,林间重新恢复了安宁。 四周静悄悄地再没有一丝动静。 姚朵四下环顾:“安全了吗?” 王毅松了口气:“既然听不见就安全了吧。” 他话音还没落地,只听前方树趟后便是一声狼嚎,这叫声尖利悠长,像是召唤又像是警告,孤零零地直瘆人心脾。 甘澜心里翻个个,立刻刹住油门。 随后便见前方的泥土里,五只灰黑的巨狼踱步出来,将这辆车兜在包围圈里。甘澜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退路也被四只狼群封死了。 岔路两面都是齐耀高的灌木丛,前后道路又十分狭窄,两边一堵就跟笼子一样。 几个人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们绝对不是意外走到这里的,从正门的狼嚎开始,狼群便有意识地将他们逼迫进这个早就设好的陷阱里! “太阴了!居然搞伏击!”王毅愤恨地斥责道。 甘澜对着头狼开了一枪,没打着,但根植于骨髓的对枪的恐惧驱散了狼群,九只灰狼如同陷落一样瞬间潜回地下。但威胁没有走远,狼的脊背依然在附近起起伏伏。 攻击暂停片刻,甘澜正要发动汽车,却感觉车身歪歪斜斜,好像被一道波浪托住似得,车下随即发出了利爪摩擦和撞击的声音。几个人连忙抓稳扶好,但这种电力车本身非常轻便,加上四个人也不是也别沉重,被狼群在下面刻意颠覆几下就受不住了。 “稳住!” 甘澜喊了一声,让四个人各自守住一个角落,强行压下了地下狼群的攻击。 只要离开这辆车,那他们就跟开启的罐头一样任君品尝了。 “把车往前开一点。”王毅强作镇定道:“我们上树!” 甘澜退回到驾驶位上正要开车,忽然发现一个粘着尸液的小瓶子咕噜到了脚边。 小瓶子上印着粉红的HelloKitty,一点也不引人注意,换个人很可能就略过去了。但是甘澜可熟悉这个东西,对于她这种常年奔波于各种兼职的女孩子来讲,加班到后半夜或者遇上不三不四的老板都是常事,因此必要准备些防身的东西,她一眼就认出这个牌子是一种防狼喷雾。 防那种“狼”,大概也能防这种狼。 “接着!”甘澜脚下一滑将喷雾踢给王毅:“往车底下喷!” 王毅揪下一幅椅子背垫,隔着背垫拿起喷雾,伸手往车下按了一会。这方灵丹妙药简直药到病除,车下立刻就安静了。甘澜不敢再耽搁,立刻发动电力车驰骋向后门。 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一顿美餐的狼群哪里肯放弃?死死咬在后面跟着跑,于是车前子弹横飞,车后喷雾弥漫,王毅不幸沾到辣椒素的手背也跟被火燎似得疼起来。等到了侧门,只见往日从不锁闭的栅栏门竟然合上了,而且整扇门扭曲变形,硬是被戳进门框里搅合成一团铁,完全无法正常打开。 门框上都是狼的爪印,这扇门是被狼群锁死的。 王毅震惊极了:“都成精了,还会堵门了!这群狼是马戏团犬类本科毕业吧?” “坐稳啊!我要飙车了!”甘澜把油门踩到底,硬着头皮冲向大门。 电力车砰然撞上铁栅栏门,因为惯性力量太小,没撞动。甘澜退回十米又冲了一次,整个车前门脸都凹成包子褶才撞破合页逃出了去。 进入市区,三人不禁松了口气,立刻在就近的医院补充了马上突破警报值的氧气。 越向市区,地势越低,洪水虽然退却,却仍留下一地坑坑洼洼的积水潭,积水将横死的尸体冲击到一个个积水潭里,路面竟然平整了不少。 整个市区已经沦为小动物的天堂,上边盘旋各种野生禽类,下面游弋着数以万计的啮齿类,野生的猫和狗乃至于黄鼠狼则藏在一栋栋漆黑的楼宇里闪着黄绿色的眼珠,想必它们亦将成为清理这些尸体的主力。 三个人搀扶着病号,灰头土脸地登上暂居地,原定昨天下午就该回来的三个人迟到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想而知等在家里的人是什么心情。 但是秦奇和宁予没有说什么,这种时候做什么事都会有意外,能活着回来已然不易。 病号昏厥于严重的脱水和营养不良,身体上到没有恶性的反应,只能找一间屋子好生安置着。 三个人精疲力竭,昏天暗地休息了好几天,甘澜这才生龙活虎地对秦奇和宁予描述了一路上的见闻,太过血腥的镜头却被她故意略过了,毕竟她还不了解秦奇的秉性是否与王毅同属一路货色,万一挨一通道德审查可不划算。 “这张照片是我们昨天在游乐场照的,你看王毅,脸都青成王——乌龟色了。” 甘澜幸灾乐祸地掏出手机,向大家展示王毅尴尬的瞬间。 秦奇果然训斥道:“你一个小姑娘,不要学成他那样痞里痞气的。” 王毅站在桌边剪指甲,满不在乎他们分享自己的照片,只抓住秦奇这句话表达不满:“秦奇你这就不对了,她分明是青出于蓝。” 姚朵劝甘澜:“你还是把照片删掉吧,这样不好,也蛮吓人的……” 甘澜耸肩:“我已经百无禁忌了,我算看明白了,想在这个时代想活下来精神必须有点病。” “你们看照片上,是不是有点奇怪?”宁予很专心地看着照片:“王毅背后是不是有个东西?” 甘澜以为他在哄自己玩:“我才不进你的圈套,说不怕就不怕,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宁予便伸出两根手指放大照片,果然在王毅肩头后方,茂密的灌木里,有一对十分隐秘的绿眼睛正盯着摄像机。 甘澜回想起在森林公园里的遭遇,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他们刚进入森林公园的时候就已经被狼群盯住了,可怕的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宁予的声音却有点遗憾:“就是狼啊。” 甘澜脑补了一下他心里期待的东西,瞪眼睛:“你还想是什么?” 剪指甲的王毅抬起头,忽然皱了下眉:“宁予,你背后是什么?” 宁予笑了笑,不说话,这个玩笑真是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接着甘澜反射性往他背后看了一眼,哎呦叫了一声。 宁予还是微笑,他们两个人演起双簧来配合度就是高。 然后秦奇站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秦奇脸色惊变,宁予才意识到自己背后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回头瞄了一眼,接着也站起来了。 透明的玻璃窗外,阴沉如墨的夜幕下,排排极细的云浪像梳齿一样从天边覆盖到头顶,就在这黑白斑驳的画卷上,一束青白的光芒如枯枝游弋在空中,时而飘动,时而卷起,时而如剑插入地平线下,又像锐利的爪牙握住星辰和月色。 在他的印象里,这东西应该是极光,只会出现在高纬度地区和极圈里,怎么会出现在禾城? “好看哎!”甘澜就手举起手机想要照相。 宁予心思忽然一动:“把我们生存必须的东西装箱准备好,可能要下楼。” “在这看就行了吧?视野挺开阔的。” 宁予皱着眉摇摇头:“可能要地震了。” 宁予说话还是有些信服力的,即便是这样危言耸听的结论,大家还是将信将疑地遵从了。氧气瓶在三楼有备份,不必从上面抬下去,将三天内的食品和水装好就行。既然东西都装箱放在十楼,几个人今夜也搬到了十楼暂住,不过除了宁予,其他人并没有真把地震当回事。 然而后半夜四点一过,窗外分辨不出方位的地方开始发出隆隆如雷的声响,宁予拽起两个孩子就让他们带上呼吸器往楼下跑,他则挨个叫醒众人将病号、三个氧气瓶和生活用品搬到了楼下空旷的广场上。 连夜被折腾下楼的几个人有点蒙,背着呼吸器站在十月末的冷风里不知所措。 凭空站了有一个小时,甘澜不干了:“宁予啊,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啊?” 姚朵拉住想要走的王毅:“我也看见地震光和地震云了,刚才又有地鸣,你再等一等,真的很可能会发生地震。” 王毅的科学素养不支持该解释:“为什么天上发光地下就会震?” “这也只是一种根据多次地震而进行的猜想而已。因为地震前磁场会受应力作用发生变化,地磁、地电场急剧波动,再作用于大气的电离层,就会出现压磁效应,引起地磁场局部变化,进而产生发光现场。电磁波影响到高空电离层,电离层电浆浓度减缩,使大气中的水汽和尘埃有序排列,便形成了地震云。” 王毅打了个寒颤:“你说的是哪个宗教的经书啊,我们人类听不懂!算了——你就告诉我地震什么时候来吧?” 他这边问出口,下一秒,地面忽然颠簸一下,然后便密集而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寻常地震那种摇动感,而是如同有人双手端起这座城市,像用簸箕颠麦麸一样上下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