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南不说话了,双目紧锁在前方的道路上,面容也还算平静,但只有他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愤怒的有多想将宫远给挫骨扬灰了。 后面他就没再说话。 谢若巧也没说话。 车子一路安静地驶向青枫别墅,到了后,杜晓南下巴微绷地坐在那里,斜眼从车窗往外瞧了一眼。 听到副驾里女人离开的声音,他也没回头。 只是盯着青枫别墅,盯着青枫别墅的隔壁和周边看着。 虽然谢若巧挺讨厌杜晓南,也不感激他今天强行非要送她回来的好意,但还是在临走前敲了他的车窗,在他落下车窗时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不等他回应,直接扭头走了。 杜晓南坐在那里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身姿曼妙地往青枫别墅走,眼神阴冷的都能装进一整个地狱。 大门打开,她走了进去。 很快,她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杜晓南收回视线,嗤地冷笑一声,打着方向盘调头,回了谢家别墅。 别墅里灯火明亮,已经十点多了,所有人都没有睡。 王艳慧和谢丹彤甚至是谢贤雄都笔直地坐在客厅,阿三和阿四称职地守在谢贤雄身后,王阿姨则是垂首立在客厅一侧。 开门声一响,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地看了过来。 见是杜晓南进来了,谢丹彤腾的一下站起来,飞一般扑过来,投进他的怀里,嗓音里似乎含了哭腔,“晓南,你可回来了。” 杜晓南皱眉,从谢若巧那里回报过来的恶劣情绪还没消散,实在没心情敷衍她。 伸手将她一推,也不管她委屈之极的样子,直接走向谢贤雄。 “董事长,我刚已经去看过姜环了,她的伤还需要五天才能好,我让她五天后来上班,她也答应了。” 谢贤雄一直沉着的脸色终于缓开,他站起身,冲他说,“上楼休息吧,还是你办事我最放心。” 杜晓南淡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贤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上楼去睡觉。 阿三和阿四也随之离开。 杜晓南谁也不看,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往楼上走。 刚踏上楼梯,王艳慧喊住了他,“晓南,你也哄哄彤彤,她这几天受尽了委屈,也挨了不少骂,就眼巴巴地盼着你回来呢。” 杜晓南的脚步顿住,扭身看了王艳慧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委屈的真的像是哭出来的谢丹彤。 王艳慧见他停步了,笑着走过去,轻声说,“只有你能哄住她,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也确实得哄着她。” 确实得哄着她。 这话听上去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命令。 杜晓南抿唇不语,眉骨凉薄透骨,他将解下来的领带捏在手中,朝谢丹彤招了一下手。 谢丹彤立刻擦干眼珠,朝他飞扑了过去。 杜晓南搂住了她。 王艳慧心满意足的笑,不再当电灯泡,挥手让王阿姨下去休息后,她也上楼进了卧室。 客厅寂静下来,那样的静,让杜晓南的心情越发的烦燥。 他想着,此刻的谢若巧是不是也在宫远的怀里,他们有没有接吻?有没有做其他更加过份的事? 几乎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阴鸷就爬满了脸庞,眼尾处晦暗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降下所有不该有的遐思,面无表情地推开怀里的女人。 不等她开口,他率先说,“我刚下飞机,就去处理你惹出来的事了,到现在都没休息一会儿,我很累,能不能让我先去睡觉,有事我们明天说,嗯?” 他着实疲累,那不是装的。 从国外飞回来,十几个小时,一个气都没喘,到了后又是马不停蹄,他不仅需要休息,还需要倒时差。 如果是谢若巧在他身边,他可能还没这么累。 不,是她在身边的话,他可能压根就不会觉得累。 可看到谢丹彤,他只觉得又累又烦。 谢丹彤虽然极想腻他一会儿,让他哄哄她,抱抱她,甚至是亲亲她,可见他劳心劳累的样,又不忍心再霸占着他。 她想着,他这么累,也全是为了她。 心里的委屈顿时消散大半,她体贴地开口,“那你先去睡吧。” “嗯。” 他不再停留,也丝毫没有眷恋,大步上了楼,进了卧室,洗洗就直接睡下。 * 谢丹彤在公司莫名其妙殴打员工的消息被镇压了下来,但影响还是恶劣的,虽然说殴打有些夸大其词,但公司内部确实是在这样传着。 杜晓南解决了姜环那边,这事儿还没算完,谢丹彤如今是整个南山项目的总负责人,把韩泽涛派过去,只是因为谢丹彤什么都不会,需要韩泽涛为她做事,所以对外,谢丹彤的形象是很重要的。 南山项目是市政项目,目前是偃局监督,也就是说,这个项目不仅仅是商业事件那么简单,出了这样的事,偃局那边也得去走一趟。 第二天去了公司,杜晓南就亲自打电话给偃局,约他一起吃饭,偃局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应了饭约。 搁下电话,杜晓南微微松一口气,想到什么,又喊了于衍进来,问他,“知道青枫别墅在哪里吗?” 于衍说,“知道呀。” 杜晓南抿了抿唇,“在那隔壁给我买一套别墅,如果隔壁没有,就买对面。” 于衍一脸莫名其妙,“杜总你旗下的房子已经够多了,还需要再买吗?” 又小声嘀咕,“买再多你又不住,早晚你还是得回……” 嘀咕的话还没说完,桌上啪的一声重响。 杜晓南冷着脸将文件甩在了桌面,“让你买就赶紧去买,不是让你在这里反问我!” 于衍吓的立马点头,“我现在就去买!” 然后,逃命似的跑出了总裁办公室。 关上门,站在那里,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最近杜总的脾气一天比一天见涨,脸色也越来越可怖。 哎,他容易么他。 * 三天后,气温又降了很多,杜晓南穿了一件深色大衣,带上于衍,去了偃局家里。 本来在外面订好了包厢,但偃局说他家里暂时有客人,走不开,让他到家里陪他喝喝茶,杜晓南自然义不容辞,带上礼物就来了。 只是没想到,偃局所说的客人,竟是谢若巧。 谢若巧此刻正盘腿坐在茶座边缘,是一个黄梨木的四方几案,摆着很是复古的茶具,看上去像砖窑色又似乎更驱近于土色,烧开的茶正徐徐地吐着蒸气,一进门就能闻到满室的茶香,两个浅杯里盛满了茶水,其余皆扣在珍贵的茶托里。 谢若巧是知道杜晓南要来的,刚偃局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她,故而,看到杜晓南出现在茶室,她丝毫不意外,只挑了挑秀雅的细眉,站起来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杜总。” 然后又施施然地坐下,垂眸沏茶。 杜晓南看到她,相当的意外,幽深的黑眸里滑过一丝不知名的情愫,又很快归于平静。 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嗯,便看向偃局,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便被偃局喊着坐在谢若巧的一侧,也是在偃局的一侧。 谢若巧跟偃局面对面,他只能坐侧面,说是坐,其实也是盘腿而坐。 于衍在外面搁好礼物,进来守在杜晓南的身后。 谢若巧给杜晓南沏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偃局笑呵呵的说,“你尝尝看,这茶不错,是巧巧亲自挑选的,我刚尝了,味道很好。” 杜晓南眉目清淡,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十分绅士有礼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香袭上舌尖,然后灌满喉咙,清冽的甘醇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杜晓南又品尝试的喝了一口,毫不吝啬的夸赞,“确实是好茶。” 偃局呵呵笑开,“巧巧很会挑茶的。” “是么。”他不动声色,悄然抬头扫了谢若巧一眼,便又望向偃局,“我不太懂这个,如果早知道偃局这么爱喝茶,我今天应该带些茶叶过来。” 他说这话就太谦虚了。 他是什么身份的人物,如何不懂怎么挑选茶叶,而居在他这样的高位,又如何不知道偃局的喜好,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无非是意在言明,他跟谢若巧不是一路人。 偃局看他一眼,又看向谢若巧。 谢若巧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她纵然年轻,可摸滚打爬那么多年,早就炼就了炉火纯青的本事,尤其她能强行突入谢氏高层,并九进九出,令谢贤雄都不得不重用忌惮,又如何听不得杜晓南的话。 她两手撑着坐垫起身,笑着说,“偃叔既然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我再来看您,给您带别的好东西过来,一会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偃局自然不留她,“路上开车小心点。” “嗯。”她温软含笑地应着,起身之后又冲杜晓南点了点头,然后穿好拖鞋,出门拿了大衣,换了自己的鞋子,走了。 谢若巧很清楚这个时候杜晓南来偃局这里是做什么,无非也是因为南山项目,而她,也是为此而来。 她知道偃局因为谢丹彤打了姜环一事而对谢丹彤不满,连带着他可能都对谢氏有些不信任了,当然,这其实是她乐于见成的效果,只是…… 她垂了垂眼,拢紧大衣站在阳光还算不错的小区绿花带边缘,她来说情,不是因为谢丹彤,也不是因为谢氏,只是因为当初她是答应了偃局一定会把南山项目做好,她承诺了他,就不会食言,加上她想安抚姜环,就来了。 再有杜晓南的亲自拜访,想来偃局心中的气,很快就会散了。 双手装入黑色风衣口袋里,她踩着高跟鞋,上了车。 单手抚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拨了号码打给宫远,“我出来了。” 宫远说,“晚礼服我拿回来了,你回来试一试,然后再带你去买配套的首饰。” 谢若巧笑道,“好。” 杜晓南一回来谢贤雄就以南山项目启动为由,举办了一场商业晚宴,当然,晚宴的时间不是在今天,而是在后天,刚好周末。 那个时间,也刚好是姜环的伤势养好,回谢氏集团上班的日子。 谢贤雄办这个商业晚宴,打着什么心思,谢若巧也清楚,无非是澄清一些对谢丹彤不好的谣言,让姜环和谢丹彤在这个晚宴当着所有上流名士们的面握手言和,并挽回这几天谢氏被污垢的不好的形象。 横达地产也是被邀请名单之一,那一天宫栎会去,宫远也会去。 宫远邀请她做女伴,她同意了。 谢若巧开车回青枫别墅。 * 茶室里没了外人,偃局就收起了面对谢若巧时的亲切和温和,笑容变得有些寡淡,但混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并不是一个会被情绪控制且还会牵怒别人的人,他不满的是谢丹彤,并不是杜晓南,故而,并不为难他,给了他机会说话。 杜晓南先说了道歉的话,又保证南山项目一定会定时定量地完成。 偃局笑着说,“我是相信你的,但谢家大小姐,我不太信任。” 杜晓南再次强调,“偃局放心,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会亲自监督,若再出什么意外,你尽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再来找你说情。” 偃局轻叹一口气,“不是我要为难你们,你也很清楚,这个项目不是谢家一言堂,我这边也悬着一把剑,如果项目做好了,那倒是可喜可贺,你们能赚钱,我也能交差,可若是搞砸了,你们损失钱是小事,我这头顶是什么风暴可就不知道了。” 杜晓南深为理解地点头,“明白。” 偃局有些可惜,“你是明白,但谢董事长似乎不太明白呢。” 他没有明显的指责,但这话显然已经在指责了,意在言明谢董事长不会用人,怎么会革了谢若巧扶了谢丹彤。 杜晓南默言不语,半晌后才轻淡地说,“董事长有董事长的顾虑,我相信董事长,也相信谢氏集团。” 偃局笑了笑,心想,你谁都相信,唯独也不信任谢丹彤。 罢了,他也只是总裁,上头还一个董事长,他也不能强求他换掉谢丹彤。 谢氏的事情他不会过问,谢董事长要用谁,要革职谁,他既便是偃局,也无权插手,他的手还没伸那么长。 端起茶杯去喝茶,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杜晓南立刻亲自拎起茶壶,给他斟满。 等杜晓南搁下茶壶,偃局看着杯中水,忽然出声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信任谢若巧吗?” 杜晓南大掌微微收回,平坦地搁在两腿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但冷峻的眉梢却忍不住扬了起来,眸中有丝饶兴,他看向偃局,笑着摇头,“不知。” 偃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她有心,比任何人都真诚。” 搁下杯子的时候,又笑道,“你们肯定都不明白,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南山项目交给她。” 这个杜晓南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道谢若巧确实有本事,但她具体是如何一举拿下南山项目的,他并不很清楚。当然,他也有派人盯着谢若巧,可表面上她所做的事情跟别人没两样。 南山项目并不是忽然之间出现的招标项目,而是进行了很多年的,可以说,盯着这个项目的企业多如牛毛,落败的企业也多如牛毛,谢氏也败过一次,应该说,在当时的杜晓南眼里,最有希望拿到这个项目的企业应该是横达地产,可最后谢若巧的出现,打破了所有人的预知,亦打破了他的预知。 她为谢氏拿到了这个项目。 原以为没什么内幕,可听了偃局这话,杜晓南深知,这里面必然有内幕,还是他不知道的,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难道不是走流程拿下来的?” 偃局笑道,“光凭走流程的话,我更相信横达地产,那就没你们谢氏集团的什么事了,但那天意外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事?” 偃局看了他一眼,却又不说了,慢悠悠地将茶水喝完。 杜晓南还要给他倒,被他抬手制止了,“不喝了,去吃饭吧。” 他不说,杜晓南也不敢逼问,虽然他已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听他说去吃饭,杜晓南立刻站起身,“那我们走吧,包厢已经定好了。” 偃局点了点头,落地穿了鞋,往门外走。 杜晓南和于衍一起跟上。 三个人在门口换鞋子,偃局忽地来一句,“其实你今天不来,我也不会再过问你们谢氏大小姐打人的事情了,因为刚刚巧巧就是为这件事而来,她是为谢大小姐说情的,再加上姜环还在负责这个项目,我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想说一句,“你们谢董眼光真不行。”但想想这话不符合他的身份,便又没说。 杜晓南却是怔住了,谢若巧今天来是为谢丹彤说情的? 他倒不认为她会落井下石,她最多冷眼旁观,可能还会幸灾乐祸吧。 在偃局家里看到她,他也颇为诧异。 原本坚定的她不会落井下石的想法就有些动摇。 她若不是来落井下石的,能来干什么呢? 他压根想不出,她跟偃局的关系竟会这样的好,别人都称偃局,可她刚刚称偃叔。 那句偃叔一出,他内心莫名一松,心想,原来她只是来喝茶的。 却不想,她是为了谢氏而来,不,应该是为南山项目而来吧? 那是她辛辛苦苦拿下来的,是她两年多的心血,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出事。 只是,能为谢丹彤说情,还真的……意外的可爱。 杜晓南笑了笑,却是没接偃局的话,只十分突兀地把话题绕到了茶叶上,“刚那茶叶真的很好喝,以前真没喝过,偃局不介意我捎带一盒回去吧?” 这回换偃局愣住。 就是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于衍都忍不住往他脸上扫了扫。 杜总说什么? 从偃局家里捎带一盒茶叶回去? 这么掉价的事情他怎么说得出口! 于衍忍不住提醒地咳一声。 杜晓南却似乎没听见,目光落在偃局身上,笑的十分绅士客气。 那脸上也没有半分尴尬掉价的样子,目光平静含了笑,却透着坚定不移。 偃局看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蓦地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唤了里面的一个佣人出来,吩咐他去茶室拿茶案上的茶盒。 佣人去了,拿了茶盒出来递给偃局。 偃局让杜晓南接。 杜晓南接了,又转交给于衍,笑着说了句,“谢谢。” 然后换了鞋子,跟着出门。 于衍拿着那盒茶叶,只觉得诡异非常。 杜总如果真想喝茶,什么茶叶他喝不到啊,他只要一张口,就没有他喝不到的茶叶,怎么偏要做这么掉价的事情从偃局这里捎一盒? 于衍觉得,最近杜总真的有些神经质。 * 谢若巧回到青风别墅,先试了晚礼服,再陪宫远在家里吃饭。 吃完饭,二人就去购买首饰了。 谢氏集团举办的商业晚宴,邀请了一半以上的贵商名流,参与的人也很多,男士排开,就是各色各样的名媛小姐,富商太太,甚至是娱乐明星。 男人们在这样的宴会上谈事业,女人嘛,自然是展露自己的美,秀身价,秀气派了。 因此,来买首饰的小姐太太和明星们也很多。 谢若巧和宫远一进来,形形色色的眼睛就看向了他们。 韩小仙看到谢若巧,眼睛一亮,张嘴就喊,“二小姐。” 正准备抬步过去打声招呼,旁边传来一声冷哼,然后是冯南晴阴阳怪调的声音,“大小姐在这里呢,你想跑哪个私生女那里献殷勤?” 韩小仙正欲抬起的脚一顿,生生落了下来,讪讪地抬头,瞅了谢丹彤一眼。 谢丹彤表情很淡,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也压根没把谢若巧和宫远放在眼里,她只是专注地挑选着中意的首饰。 旁边围着的三三两两的谢氏高层的女儿们也冲谢若巧投来鄙夷的眼光,讨好地对着谢丹彤说一些恭维的话。 宫远最是听不得别人说谢若巧是私生女,虽然这是事实,背地说,他不知道就算了,可当着他的面辱骂他的女朋友,他哪可能会忍? 他拉着谢若巧的手,大声说,“你尽管看,喜欢什么我全部买给你。” 有人泛酸地讥嘲,“穿的再光鲜亮丽,也掩饰不住她是私生女的劣质出生。” “就是呀,都被谢家赶出来了,怎么还有脸在外面招摇,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不是说跟宫二少爷度蜜月去了吗?怎么还在南江市呀,难不成那些都是谣言?其实并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她跟宫二少爷好事将近,只是炒作?” 有人掩嘴轻笑,“她现在也只能靠这些炒作在南江市风靡一会儿了。” “有些人明明什么都不是,却非要拿自己当回事,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什么出身。” 周围的议论声让宫远的脸蓦地寒了下来,他正要抬步,去教训这些嘴碎的贱人们,却被谢若巧一把扣住了胳膊。 谢若巧真是烦够了这些没事就一副长舌妇的女人,她原本不想理会她们,可她们把宫远惹气了,那她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人是很多,但敢这么明目张胆说她的,除了谢氏高层的那些女儿们,真没别人了。 别人最多指指点点,碍着宫远的面子,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她。 谢氏就仗着风头盛,压过横达地产一头,又把横达地立排名在外,这些女人们就以为她们也能把宫家人不放在眼里了。 她们算什么,最多算谢丹彤身边的狗。 无非也是想讨好谢丹彤,所以就这么不遗余力的埋汰她。 谢若巧走到那一群围着谢丹彤并极力地想讨好她的女人们堆里,冷眼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没什么气势,也没什么威力,但不知为何,被她的眼神一扫,竟有一股透心的冷从脚底蹿出。 然后她们听到她轻浅却充满凉薄的声音。 “好歹我现在也喊你们嘴中的大小姐一句大姐,喊谢董事长一声爷爷呢,你们辱骂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也姓谢?大小姐不明事理,以为别人是在恭维她,其实是在她的头上撒野,难道谢董事长也不会知道?就算他对我不管不顾,可看在南山项目的面子上,他也会顾及一二的,我到底有多少斤两,别人不知道,大小姐却一定是知道的,是不是,大姐?” 清冷的视线落在谢丹彤身上,三分讥俏,三分凉薄,四分嘲弄。 她是弄不明白,谢丹彤的脑袋是浆糊做的吗?任由别人对她进行人身辱骂,她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她难得觉得别人辱骂了她,她就十分光彩?还是她觉得通过这样的对比,她就越发的高贵了? 稍微聪明的人,都不会故意纵容狐朋狗友来辱骂她。 不说她姓谢,与她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了,就单从南山项目上说,她也得在外面维护着姐妹情深,她是真不知道谢贤雄以谢氏集团的名义举办这么大型的商业宴会是为了什么? 今日这些话,若是被有心的媒体捕捉到了,又是一笔黑料。 前脚别人才刚给她擦完屁股,后脚她又犯蠢。 谢若巧忍不住冷冷地想,跟这样的蠢人出身一家,才是她的耻辱好不好? 谢丹彤确实很享受别人对谢若巧的辱骂,那样的辱骂不单衬的她高贵,还让她享受到了被人捧着奉着的虚荣感。 她自生下来就是谢家大小姐,过着贵族公主般的生活,自认比别人高人一等,清高的不行。 她眉梢挑起得意的弧度,看着谢若巧,鄙夷之色很明显,“你才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呢,她们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是私生女。” “是吗?私生女都比你这个正牌大小姐能干,你连一个私生女都不如,还有什么得意洋洋的?我是真不明白你在得洋意意个什么劲!” 人群中忽然插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谢若巧也十分奇怪地看了过去,这个时候,还有人为她出头? 谢丹彤也一脸怒色地看了过去。 就连宫远,也忍不住往说话的小姑娘看了去。 不是别人,正是偃局的小女儿偃诗涵,因为偃局很疼爱她,张口闭口幺幺的叫,故而,整个南江市都知道这位幺幺小姐。 仗着偃局的宠爱,她甚是嚣张跋扈,时常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看到她,谢若巧的额头抽了抽,看来,今天她是她路见不平的对象了。 众人看到偃诗涵出现,面色纷纷变了变,向来民不与官斗,就算这些女人们的家人或多或少都是有钱的富商,在南江市说得动几句话,办得成几件事,但不会傻的去得罪偃诗涵,进而得罪偃局。 一些事不关己只想看一看热闹的闲杂人等赶紧借口离开,唯谢丹彤一伙人没有走。 韩小仙见谢丹彤明显的生气了,一副怒气腾腾的想要找偃诗涵理论的样子,她赶紧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却被谢丹彤气的大力甩开。 谢丹彤如今膨胀了,自从拿到南山项目的总负责权之后她就膨胀了,再加上她上次打了姜环,受到了批评,可爷爷也没说革了她的职,杜晓南还为了她专门回来,帮她摆平这件事情,她后台很强硬,不单有爷爷,还有杜晓南,她怕谁呢?她谁也不怕。 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他们都会为她出头为她摆平的。 她生下来就不是要被人压一头的,她生下就该是要被人捧着奉着的,这个偃诗涵凭什么那么说她? 谢丹彤最恨别人说她不如谢若巧,她是高贵的谢大小姐,谢若巧只是一个私生女,她会不如她? 她不认为自己不如她,可不知道为何,每次一看到谢若巧,她的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嫉妒,仿佛谢若巧就是上天专门派来克她的天敌,她讨厌她,憎恶她,只想再把她打到泥潭里去。 谢丹彤气哄哄的走过来,颐指气使地指着偃诗涵,“你是哪根葱,也敢来教训我?” 偃诗涵挑着眉冷笑,年轻的脸甚是嚣张,“你是哪根葱,敢指我?” “你——” 谢丹彤正想破口大骂,韩小仙立马冲过来拉住了她。 冯南晴也觉得这样再闹下去,指不定谢丹彤要吃亏,立刻也冲了上去。 两个人强行将谢丹彤拉走。 偃诗涵却好像故意似的,扯着嗓门不无讥讽地冷笑,“就你这素质,还千金大小姐呢,我呸!说真的,你连给巧巧姐提鞋都不配!” 原本谢丹彤被韩小仙和冯南晴强行拉走,心里就窝着一肚子气,不是很情愿地被拉走,又被偃诗涵这么一刺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概真是气极了,力道极大,一下子就将韩小仙和冯南晴给甩开了,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扬起手臂就要扇偃诗涵,却被宫远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手,又狠狠甩开,一脸嫌恶地说,“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你也不嫌丢人。” 谢丹彤被宫远那么一摔,整个人都没站稳,高跟鞋一崴,栽倒在了地上,模样极其的狼狈,刚刚看热闹的人走了,可后来又进了一些,虽然不多,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她们都在嘲笑她,就是那些柜台上的导购员,似乎都在嘲笑她。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她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着他们,“好,你们都来欺负我!你们等着!” 她掏出手机给杜晓南打电话,杜晓南刚把偃局送回家,返身回到车上,就看到了谢丹彤的来电,他不想接,但觉得他也得跟她好好谈谈,索性接了。 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先是哭声,“晓南,有人打我。” 杜晓南平静地问,“你在哪?” 谢丹彤报了地址,知道杜晓南要来,她这才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起身,指着宫远,指着谢若巧,指着偃诗涵,“你们等着,我未婚夫马上来,看他来了怎么收拾你们。” 谢若巧嗤地笑一声,一手拉着宫远,一手拉着偃诗涵,“走吧,我们换家店,这里的空气真是难闻。” 偃诗涵笑道,“何止空气难闻,还有狗吠。” 宫远不说话,可被偃诗涵的一句‘狗吠’弄的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明明也只是笑,可听在众人耳里,却更多像是嘲笑。 谢丹彤一张漂亮的脸青红交织,一会青一会紫,像打破的颜料盒,别提多好看了。 韩小仙和冯南晴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自然也不敢去拦谢若巧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也在忍着笑,却不敢笑,毕竟,谢大小姐的身份,真的令人有些忌惮。 * 杜晓南到达首饰店的时候,谢若巧一行人已经走了。 从韩小仙嘴里听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他向来凉薄的眸带了阴森的气息落在谢丹彤的脸上。 纵然他有点火,觉得她就算再蠢也该长点脑子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是什么身份,在这里跟二小姐争什么口舌。 争赢了她就能拿世界冠军了? 争赢了也掉价。 而争赢了只会更丢人。 他也没有责备她,可那如针芒的视线却教谢丹彤心头顿感不安。 她有些怯怯地扯了扯他的风衣袖口,“我是让你来给我撑腰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不满地嘀咕,“我又没做错。” 杜晓南冷笑,清峻的眉骨凉意更甚,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我没说你做错,你是谢大小姐,你都是对的。” 环视一圈,没看到谢若巧,又问,“欺负你的人呢?” 谢丹彤冷哼,“跑了。” 杜晓南一脸淡漠,“那走吧。” 走出首饰店,他给于衍使了个眼色,于衍立刻会意,又返回到首饰店里面,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所以他得去给那些人警警醒。 谢丹彤的脚刚刚崴了,可杜晓南仿佛眼瞎似的,恍然看不见,任她一瘸一拐地往下走,也不管她。 韩小仙和冯南晴都很忌惮杜晓南,今日的事情她们其实也有责任,怕杜晓南追究,一出首饰店的门就立马借口走了。 其她的乌合之众也全部灰溜溜地跑开,之所以不留下,也是不想在这里当电灯泡。 谢大小姐可不是能容人的人,而且,心眼还小。 来到车边,杜晓南没上去,站在车门边等于衍。 谢丹彤见他好像没见到她的脚受了伤似的,委屈地抱怨,“我脚疼。” 杜晓南这才瞅了一眼她的脚,想到她刚刚说被宫远推了一下,崴到了。 他转身拉开车门,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就平平无仄的声音,“先到车上坐着,一会儿让于衍带你去医院看看。” 谢丹彤一听,不满道,“你不陪我去医院吗?” 杜晓南依旧是淡淡的腔调,“你不是来买首饰的吗?反正已经出来了,我替你买了,你脚受伤了,就不要再跑来跑去,让于衍带你去医院,晚上等着收礼物就行了。” 他这么一说,谢丹彤觉得这一脚崴的真值,她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十分听话地道,“好,我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家。你不能食言哦,我在家里等着你的礼物。” “嗯。” 于衍过来后,向杜晓南报备,里面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杜晓南点点头,让他送谢丹彤去医院,先看脚,然后再送她回家。 于衍有半秒的怔愣,他去送大小姐看伤? 今天下午不是还有很多工作吗? 委实不明白,但也不敢问,只得应下,“知道了,那我先送大小姐。” 男人又是一声面无表情的嗯字,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于衍上车,载着谢丹彤离开。 车上,谢丹彤极力向于衍显摆,“你知道晓南把你支使走要做什么吗?” 于衍笑了笑,“杜总难道不是回公司吗?” 那么多事等着他,刚把偃局那头安抚好,回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等着呢,杜总那么忙。 却不想,谢丹彤得意洋洋地说,“才不是呢,他是去帮我买首饰了!” 于衍愕然一愣,脸上的笑十分淡漠地散了下去,他嘴角勾了一丝笑,不冷不热的,“是么。” “是呀!”谢丹彤并没有发现于衍脸上的嫌恶,甚至是鄙夷,还自顾兴高采烈,“以前我总觉得晓南对我太冷淡了,还以为他不喜欢我呢,但现在我才知道,他是那么爱我。” 她嘻嘻地笑起来,却没忘记她母亲上次说的要想时刻知道杜晓南的行踪,就得买通他身边的人,而于衍就是杜晓南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人,她觉得她是杜晓南的未婚妻,又是他深爱的女人,她想买通于衍,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她直言道,“于秘书,你跟在晓南身边辛苦了,我身为他的未婚妻,也有责任照顾你,你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在南江市,就没有我办不到事。” 于衍扯了扯唇,内心轻蔑不屑,脸上却不显眼不露水,应了声,“谢谢大小姐。” 谢丹彤以为他接受了她的‘施舍’,笑着说,“不用谢,你以后时刻向我报备晓南的行踪就行了。” 于衍冷不丁地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向她时刻报备杜总的行踪?她算哪根葱?她真以为杜总会娶她,她会成为杜总的妻子? 真是不拿着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呆在谢氏,只是因为杜总不想麻烦而已,就她,也配? 于衍沉着脸不应话,谢丹彤也不再多说,她觉得于衍不敢不向她报备杜晓南的行踪,她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感觉里,一路到了医院。 看完伤,就回了家。 晚上她果然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杜晓南的礼物,可杜晓南本人却没有回来,他的理由是,下午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晚上加班。 谢丹彤拿着他送的礼物,内心甜蜜,也知道他下午为了她荒废了工作,就没再说什么。 * 杜晓南坐在办公室里,对面站着于衍。 杜晓南问他,“别墅买好了没有?” 于衍说,“买好了,在青枫别墅的对面,你这几天忙,我也没把钥匙给你,回头我把钥匙拿过来。” “不用回头了,你现在就去拿,晚上随我去一趟。” 于衍愣了愣,“晚上?” “嗯,”又加一句,“送礼物。” 于衍摸了摸头,心想,我不是已经派人把礼物送给大小姐了吗? 转而一想,昨天替杜总买的那栋别墅在青枫别墅的对面,而二小姐目前就住在青枫别墅里,所以,杜总是要亲自给二小姐送礼物? 于衍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默默地转身去拿钥匙。 刚走到门口,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又来一句,“今天从偃局那里拿回来的茶叶呢?” 于衍顿住,扭头说,“摆柜子里了。” 杜晓南淡淡地说,“拿出来,以后加班,我就喝这个茶了。” 于衍笑着哦一声,又笑着问,“现在要泡一杯吗?” “你说呢?” 男人挑眉,眸光不善地瞪着他。 就只会问废话。 于衍笑,去柜子里取了那盒茶叶,先给他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再去他的秘书室取钥匙。 晚上十一点,谢若巧接到杜晓南的电话。 她已经睡了,被铃声吵醒,迷迷瞪瞪,语气也很不好。 没看来电,接起来就语气极冲地喂了一声,“哪位?” 杜晓南站在新别墅的卧室阳台上面,迎着初冬里的寒风,透着几盏不大明亮的路灯,望向对面的别墅。 别墅里已经漆黑一片,他淡淡笑出声,“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