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中年住持见储怀川并不出言阻止身前的几名陌刀兵,知道这位校尉大人已经动了杀心,连忙口宣佛号,“佛家有忿怒金刚常于尸林修行,施主自血海尸山中走来,却心存善念,正合我佛教义,智行这便离去,施主且请自便。” 说完了话,中年住持当真转身离去,竟然未曾再开口说一句话,似乎已经忘了老僧还躺在大殿之上。 什么忿努金刚、尸林修行,储怀川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最后一句储怀川听懂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在这座寺庙里,能做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 重重吐了口气,总算是将这些大师们打发走了,要是再僵持下去,储怀川还真的有些没辙。 现在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储怀川这才注意到身背紫剑的少年仍旧站在帅案前不曾离去。 “你叫玉青云?”储怀川的声音很冷,这帮宗门的弟子平日里高高在上,吃的、用的,不知比寻常的百姓好了多少,但他们又为这个国家做了些什么?不过是一群吸血鬼、寄生虫罢了。对于朝廷压制宗门的做法,储怀川打心眼儿里赞同。 “储将军,”身背紫剑的少年只是略微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礼,“今天我和师弟正巧经过双塔寺,想进来上柱香,将军的部下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师弟打伤,不知道将军可有话说?” “你是要本将给你个交代?”刚刚进驻双塔寺,军情紧急,自己哪里有时间和他在这里废话?何况这些宗门弟子飞扬跋扈惯了,只要自己有一丝退让,他们必定得寸进尺,到时候纠缠不清,岂不误了军机?“你刚刚也看到了,在山门前是你师弟先动的手,本将知道你是剑峰弟子,但你也是天龙的子民,如今山戎南犯,你们见到了本将所部,便该主动回避,如今你那师弟不但不回避,竟然率先出手,若是这里还藏着敌人,岂不是为敌所乘?若是因此误了军机,即便你是剑峰弟子,本将也一样要军法处置。” 这一番话,储怀川说得极为严厉,但是能做到校尉的位置,储怀川自然不是一个莽夫,无论他对剑峰有多少意见,但作为西北第一大宗,谁也不能无视剑峰的存在。储怀川只是想摆脱纠缠,并不想当真将事情弄僵,略停了停,将语气缓和了些,“今天你师弟受了伤,本将的兄弟也有损伤,大敌当前,本将还有许多军务处置,待此间事了,本将自然会与你家师长说话。你暂且退下,去照顾你师弟去吧,若是缺少伤药,本将可差人送一些与你。” “这个莽夫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脑子却不笨,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只是费了半天的劲,好不容易有了由头,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妖魔躲在玉青云的身体里暗自冷笑。 “和我家师长说话?”玉青云原本温和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将军莫不是第一天来青山郡当差?你可知我家师长是谁?即便是你家简将军见到我家师长也要恭恭敬敬的执晚辈礼数,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口口声声要与我家师长说话?” “现在躺在床上的可是我家师尊的独子,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谁能欺负他,我能站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不过是看在简将军和简大帅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免得师尊震怒,到时候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玉青云见到储怀川已经变了脸色,决定再添些柴,将火烧的旺旺的,绝不能给他们留下和缓的余地。 储怀川原本想着对方不过是个少年,虽然出身宗门,有些傲气,但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如今面对自己这些铁血将士,还能剩下多少勇气?只要自己给他个台阶,还不赶紧见好就收?储怀川还想等着少年退下,便到寺中查看一番,趁着天色还没黑透,赶紧将防务布置了,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番比刀子还狠的话。 瞧着少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王志胜再也忍耐不住,提了陌刀便冲了上去,大人已经给了他脸面,这小子不但还不领情,反而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以为在这青山郡剑峰还是老大?大人自持身份,自己却没有顾忌,现在一定要让他清醒清醒,不然今天的军务全要耽误在他的身上。 王志胜动了手,大殿里其它的军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个个挥舞着长刀也冲了上去。 这次储怀川没有阻拦,军情紧急,自己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他一点点分辨,如今只有先将他拿了,等事后再与剑峰交涉,现在的剑峰不必从前,储怀川不信只是因为两名弟子,剑峰就会与朝廷撕破脸面。 锵—,少年拔出了剑,出乎王志胜的预料,这小子不过一人,面对二十名重甲长刀的陌刀兵,不但不退,竟然拔剑相向,这是真打算动手。 瞥了一眼校尉大人,储怀川的脸上面沉似水,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挥了下手。三二 明白了大人的意思,二十名陌刀兵杀意沸腾,他们可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在他们眼里只有两种人,敌人和朋友,既然已经刀剑相向,自然不是朋友,对待敌人,这些陌刀兵从来不会手软。 妖魔躲在玉青云的身体里,兴奋的发抖,这些家伙终于上钩了,只要今天借着玉青云的手重创了那个人姓储的,自己便算是立了大功。 大殿中剑气纵横,王志胜已经收起了轻敌的心思,面对这些整日里在血肉中打滚的陌刀兵,少年竟然没有一点慌张,手中的长剑纵横椑阖,张驰有度,竟然有攻有守。 锵—,一柄陌刀在与长剑第三次交击时被斩断,那名陌刀兵明显愣了愣,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袋已经被长剑扫过,圆睁的双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见了血,大殿中的局势彻底失控,无论王志胜还是那些陌刀兵都已经红了眼,王志胜陌刀高举,十九名陌刀兵一个接一个的跃起,向着陌刀扑了过来,就好像情愿将自己的性命交给王志胜一样。 手中的陌刀像风中的火烛一点点亮起,在最后一名陌刀兵投身进来之后,长刀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整座大殿里十九名陌刀兵连同王志胜一起消失不见,只有一柄血色的陌刀斜插在储怀川的身前。 噌—,储怀川拔出了刀,盯着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些战士跟了我整整十年,大小数百战,身上的刀疤数都数不过来,山戎那些妖魔没有能将他们留下,没想到今天却折在了你的手里。” 储怀川轻轻抚摸着长刀,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愤怒,“今天不管你是剑峰还是哪里的,除非我储怀川和两百个兄弟死绝了,否则你和你那个师弟都别想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血色的长刀极其沉重,沉重到储怀川每一刀都只能或劈或砍,没有一式复杂的刀法,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劈砍,却让玉青云变了脸色。 虽然玉青云会的剑法,妖魔也会,但毕竟不是自己苦练得来,使起来还是生疏,原本仗着手里的灵兵锋利,对付那些陌刀兵还算游刃有余。现在却不同了,储怀川的每一刀劈下来都好像一座大山,妖魔想躲,但发现身子忽然变得很重,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自己却好像陷入了泥潭之中,连挪动一下步子都异常艰难。 实在躲不开,只好硬碰硬,但是无往而不利的灵兵砍在了血色的陌刀之上,竟然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反倒震的妖魔几次都差点丢了长剑。 后退,再后退,只是三刀,妖魔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身后便是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怎么办?主上并没有说这些陌刀兵还有这样的本事,虽然玉青云会的招式他也会,但是其中的神髓和感悟却不是他的,没了这些感悟,单单凭借招式的精妙和灵兵的锋利,妖魔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真会像那个姓储的说的那样,自己今天再难活着走出这座寺庙。 咬了咬牙,就算事后主上责罚,自己也得先保住这条命再说。 血红的陌刀划过玉青云的身子,鲜血喷溅,一条胳膊连同半截身子都飞了出去。 储怀川收刀,血色的长刀又化为二十条汉子,一起望向那一团血雾。 毕竟杀了铁剑峰的大弟子,这可不像方才伤了君不器,这是实实在在的一条人命,方才挥刀而下的时候,储怀川只是想着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现在当真报了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定了定神,正想吩咐士兵将大殿清理一下,忽然听到身前发出一声惨叫,一根尖刺从身前陌刀兵的后背冒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身背紫剑的少年已经死了,哪里想的到这大殿里还有敌人,而且就站在血雾当中,一瞬间全都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