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恶麒麟静静伫立在山岗上,前面是一面大湖,碧波荡漾,犹如一块晶莹的翡翠。 简大虎现在有些庆幸遇到了猛子,要不是他,那个名叫红袍的妖魔很有可能就从自己的手上溜走,现在又哪里能想得到敌人竟然就隐藏在这面大湖的深处? 这一路上,红袍一直表现的很是老实,现在也不例外,根本不用猛子多说,已经走到湖边。 “主人请随我来。”红袍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走到湖边站定,转身向着猛子微微躬身,瞧见猛子点头,这才继续前行。 湖水似乎认识红袍,随着他走近,纷纷向着两侧翻卷,露出正中一条青玉铺就的路面。 看来这家伙虽然被族中放逐,但日子过得着实不赖,这样穷山恶水的地界儿,硬是被他弄出几分王侯将相的阔绰。 猛子瞧着自己新收的这名手下,心里面盘算着,兰台在外人看来神秘恐怖,手握重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个清水衙门,蓝蝶衣对属下管束极严,绝不允许中饱私囊这样的事发生。只是要想将差事办好,给父母、亲人更好的生活,没有钱怎么能行?瞧这家伙铺个路都用上好的青玉,不用问,这些钱也不会是什么好的来路,待会儿,自己拿上那么一点儿,也不算过分吧?这样想着,猛子紧紧跟在红袍的身后向着湖中走去。 果然没令猛子失望,这一路上无论路面,还是石阶,尽是上好的青玉,路的尽头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琉璃飞檐之上镇着天马、獬豸、斗牛、行什各种瑞兽,细看之下,一个个竟然通体都是黄金打造,被湖水一映,金光灿灿。 重檐之下是一扇青铜的大门,古朴厚重,两侧立着两根白玉镇水柱,上面盘龙绕凤。龙鳞凤翼上镶嵌着各种宝石,被碧波映衬,华光四射,夺人的双目。 简大虎在后面也瞧得呆了,身为神将,简大虎并不是个没见识的,别的不说,就算长安里的皇宫,他也不是没有去过,但要说和这里比起来,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儿。 红袍到了这里,佝偻的身子变得挺拔了起来,背着手,昂着头,很有些不可一世。 众人才到了门前,青铜的大门便轰隆隆开启,先出来的是两行年轻艳丽的女子,清一色的湖蓝衣裙,手里打着绫罗伞盖。后面鱼贯而出的是几个官员打扮的男子,为首的一人头尖目小,一眼见到门前站着的红袍,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 “主上,您怎么回来了,他们是?”男子点头哈腰,小跑着来到红袍的身边,伸出手细心的替老者拂去身上的灰尘。 “龟三儿,怎么着?看着我回来有些意外?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又欺负我这些心肝宝贝儿了?”红袍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身旁美女的脸颊,眼睛里却闪着冷光。 “哎呦,”男子听老者这样说,脸色立时变得惨白,慌忙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主上说的哪里话,就算借给龟三儿几个胆子,也不敢碰主上的女人。” 红袍似乎很满意男子的表现,嘴角微微一勾,牵出一丝笑意,“起来吧,你我还信不过?跟了我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没少劳心,回头去万宝阁挑件称心的宝贝,拿回去把玩把玩。” 听到红袍这样说,男子伸出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才敢直起身子。 “客人们都还好吧?”红袍抬腿往里走,随口问了一句。 “都好都好,这些人整日只知道打铁,对别的事并不关心,这会儿应该还在秋岚苑忙活呢,倒是童少,自打昨天出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说是去了前面的巨叶村,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找找?”男子陪在老者身旁,小心应着。 红袍回头瞧了一眼猛子,见他神色如常,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侧的镇水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男子说话,沉吟了片刻,这才摆了摆手,“暂且不必,咱们还是先去秋岚苑,瞧瞧咱们那些客人。” 秋岚苑,恰如其名,无论猛子还是简大虎都没想到在这个大湖的深处竟然还有这样一处所在。 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坐落着一处精致的院落,粉墙黛瓦,院门是在一整片红珊瑚中凿出来的,装了两扇桐木的门户,沿着墙,装点着一根根翠竹,要是离得近了就能看清那竟然是用一根根通体翠绿的碧玉雕成。 随着红袍越走越近,湖水也如同先前一样向着两侧散去,就像巨大的帷幕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露出一条水晶打造的小桥,潺潺的流水从桥下滑过,碧绿的水草微微荡漾,让人瞧着说不出的舒适安然。 就是这样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随着湖水渐渐退去,却传来一阵阵的叮叮当当的嘈杂响动,将这里的宁静撕扯的荡然无存。 瞧见红袍眉头紧皱,男子也露出厌恶的神情,“主上,这帮家伙没见过世面,要不是侯爷吩咐,谁会愿意收留这些土老冒?好好的一处神仙处所,就这样被他们折腾的面目全非。” 红袍心里面不痛快,原本为了讨好河罗候,想着日后到了魔山,少不了要仰仗人家,这才忍痛割爱,将自己的院子让了出来,哪想到现在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不但辛苦多年凝炼的妖神化作了飞灰,就连自己也沦为他人的附庸。 一时间怒火怨气涌上心头,他不敢对猛子如何,只能将满腔的怒气倾泻到这些土老冒的身上。没用男子通报,身上涌出一片血雾,在半空中凝成一只血红的骨翼,呼啸着撞上了那扇桐木大门。 轰—,桐木虽然结实,但哪受得了红袍的一击,立时粉碎,露出一个大洞来。 “龟三儿,你发什么疯?”一个赤发蓝脸的大汉怒吼着冲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柄大锤,瞧着架势像是要找谁拼命。 “姓童的,你叫什么叫,没看到我家主上来了?”头尖目小的男子被汉子的威势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缩了缩,忽然意识到老者就在身旁,胆气不免又壮了几分,挺了挺胸,叉着腰大声呵斥。 蓝脸大汉听到男子叫嚷,这才注意到眼前还站着老者和另外两个年轻的男子,瞧着气势,不像是普通人,这才将手里的锤子放在一旁,赶上来见礼。 “先生勿怪,龙王甲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这小子在这里大呼小叫,童某一时不耐,有些鲁莽了。”大汉生的粗豪,却又几分细腻心思,自己和族人能有个容身之所不易,虽然知道八成是老者撞碎了大门,却只字不提,只是怪到了男子身上,对老者却是毕恭毕敬。 “童重,这二位是老夫的朋友,听说你和族人打得一手好铁器,专程远道而来,也想见识见识,怎么样?没有打扰到你吧?”红袍一时气昏了头,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还有龙王甲正在打造,语气也温和了下来,却没等大汉应声,已经带着猛子和简大虎一起往里走。 “不打扰,不打扰,”大汉心里面不快,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嘴里连声的应承,脚下紧走了几步,已经赶到前面,站在门口,躬身相请。 进了门,眼前是一处宽敞的院落,瞧着能有个十来亩的样子,院子里曲院回廊,池塘假山错落有致,要不是有许多人来回奔忙,这里倒是个闲适宁静的好地方。 只是现在这院子里到处都支着大灶、火炉,成堆成堆垒着各种矿石,火光猎猎,烟雾缭绕,几十条大汉精赤着上身,在炉灶间来回奔忙,将一个大好的精致所在搅得乌烟瘴气。 大汉正要开口唤众人前来见礼,却被简大虎拦了下来。 没用大汉领路,简大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虽然没打过铁,但是军中也有负责制器的匠造监,事关大军战备,简大虎也时常过去查看,见得多了,对寻常的技艺、材料自然并不陌生,走了一圈,简大虎在心里暗暗点头,早就听闻赤火族天生善于控火,对于制器更是有着异乎常人的天赋,今天一看果然大开眼界。 一个大汉伸出手中的大锤,只是轻轻一带,已经将一块生铁的坯子从料堆中带上了案台。那样重的一块生铁疙瘩落在台子上竟然毫无声息,轻若鸿毛。 生铁疙瘩才沾到案台,汉子另一只手上的大锤已经呼啸着落了下来,紧接着双锤舞动如风,雨点般的落在铁坯之上。 方才在外面听着嘈杂,这会儿当真站到了旁边,简大虎才明白什么叫做神乎其技,那样狂暴的锤击,但声音却并不猛烈刺耳,叮叮咚咚,就好像清泉在石间流淌,乐曲在耳畔响起,听得人心醉神驰。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块生铁坯子已经被锻打得光华内敛,黑沉沉的,显得沉静肃穆,就好像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这样的技艺,不要说见,在今天之前,连听也未曾听过,这位神将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