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匆匆吃了点烤肉,垫了垫肚子,便连忙将火堆掩了,只留些灰烬,为山洞提供些暖意。 “莲花姐—”叶子将晾得温了的药汤递了过去,又转身取了块软布为封千里擦洗伤口。直到今夜,叶子才知道木先生兄妹的真实姓名,但叶子没有追根问底,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这些年和哥哥相依为命,也知道生活的不易,明白兄妹俩人定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白莲花细心的为封千里敷了药,又将剩下的汤汁喂封千里服了,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一旁挨着青儿哥坐了。 “他的伤怎么样?”李青没想到以莲花儿的本事竟然都未能令封千里醒转,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毒,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李青一想起那家伙原本是想用毒针对付莲花和张小刀兄妹的,心中便怒火升腾,若不是眼下还有重责在身,李青真想杀回去,一枪将那人妖给挑了。 “不太好,”白莲花枕在李青的肩上,望着外面的夜色,呢喃的应了一句。她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眼下的处境焦虑,反而心里还有些欢喜,她不在乎危险,从小到大,她无时无刻不在危险之中,她只在乎和他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她就觉得很好。她有些困了,缓缓合上了双眼,但临睡前没忘给她的青儿哥吃一粒定心丸,“但也不会死。” 李青确实不希望封千里死去,方才那一战有许多蹊跷的地方,封千里身为巡河会的营帅,负责整个沙家店的治安,任谁想要在沙家店做些什么,他都是绕不过去的关节,他若不死,李青想查清楚这件事便会容易许多。 看来得尽快找个镇子或者县城才行,李青在心里暗暗想着。既然莲花说他不会死,那便定然不会,但是也没说他能治好,这荒山野岭的,虽然偶尔能寻些草药,但哪有镇子里的药铺周全?李青伸手在一旁的柴火上取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他要计算一下路线,看看这里离得近的都有哪些县镇,路线怎么走合适。 张小刀看着叶子已经睡得熟了,又瞧见李青正坐在洞口拿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心里好奇,也走了过去。 “你瞧,咱们这儿左边是官亭右边是楚邑,穿过了官亭便是安冶,之后无论是去阴馆还是定边都是一路坦途,但是从这里去官亭却没什么好路,全是深山老林,凶滩恶水。另一边楚邑之外便是迷月谷,在迷月谷的东边是天水关,西边是山戎的苍济城。”李青没有回头看,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就去官亭呗,”张小刀一听迷月谷三个字,想也没想就开了口,开什么玩笑?迷月谷那可是整个青山郡没人不知道的凶地,在张小刀看来,这两条路线根本就不用选,除了官亭,还有哪里能去?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那个叫七娘的定然在到处搜寻我们,虽然她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但是沙家店附近一共就这么几个镇县,我带着你们,封将军又重伤在身能走出多远?现在从沙家店通往各县镇的路途恐怕都已经被她布下了眼线。所以我昨夜没有向南,而是反其道行之,现在我们离着楚邑只隔着一道丹霞岭,若是顺利只要一日便可抵达,到时修整一天,咱们绕过迷月谷,赶往天水关。”这是李青想了一路的结果。 敌人一定以为自己带着那些矿石和赤火剑,必然急着赶往落叶城或者山阳镇交到简家手上,因此去往山阳镇和落叶城方向的道路必然被严密监视,要说以自己的本事,硬闯也未必闯不过,但终究有些冒险。李青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但也知道能够让封千里心甘情愿卖命的人,不会只是个江湖草莽,自己今天的处境比前几个月抢婚时要凶险许多,而自己手上的那几个箱子想来也极为重要,去天水关要经过迷月谷自然也很凶险,但李青宁愿将那些箱子遗落在迷月谷中,也不愿被别有用心的人得去。 张小刀在一旁听得点头,心里暗想,木先生就是木先生,考虑问题就是和常人不一样,现在走这样的路线,既不用和敌人厮杀,也不用进迷月谷,听起来还挺安全的。 “抓紧时间睡会儿吧。过两个时辰咱们赶路。”李青拍了拍张小刀的肩膀,自己闭上眼静静调息。 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射在张小刀的脸上,将少年从睡梦中唤醒。张开眼一看,几个同伴都已经起身,青儿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支大角兕,这东西性情温顺,又很强壮,正适合用来驼运物资。 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是几个少年已是精神抖擞,走出这片林子,眼前是一条如火的山岭,天气已经渐渐进入深秋,丹霞岭上的枫树颜色日渐转深,虽然还没有完全红透,但远远看过去十分壮观。几个少年包括李青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一个个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这条壮阔的山岭,久久说不出话来。 走在这样美丽的山林中,连一向沉静的叶子话都变得多了起来,说起来是在大青山中长大,但是叶子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座大山的美丽。现在没有了生活的牵绊,望着满山满野的花儿、草木,叶子就像一只欢乐的小兔,拉着莲花跑来跑去。天合 张小刀望着蝴蝶一样在林子里穿梭的两个少女,瞧着火一样的山林,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张小刀第一次这样快乐,自由而快乐,就像这山林中的鸟儿,心里想着要是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 在林子里走了不知多久,看天色,应该快到申时了,计算着脚程,离楚邑应该也没多远,李青回头看了看两只大角兕,这东西在山里确实好用,等闲猛兽也不敢招惹,但要是进城就有点太招摇了。 张小刀也瞧出了问题所在,自告奋勇去县里找些拉脚的前来。要说这种活儿自然是他最合适,整日混迹牙行,这些行当里的路数几乎没有他不熟的。 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揣着青儿哥给他的银票,张小刀施施然下了山。 “他妈的,都给老子快着点儿。”张小刀还没走出林子,忽然听到林子外面传来叫骂声,赶忙躲在树后面张望。 几个身上穿着麻衣,袒露着半边臂膀的黝黑大汉,手中拿着长长的皮鞭,正像赶牲口一样,在驱赶着一群人向前面走去。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穿着并不像寻常百姓,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家眷。 张小刀没见过这些汉子,但在沙家店时,瞧见过山戎来的客商,也见过那些客商的随从,瞧着衣着,倒有几分相像。 这是怎么回事?眼下明明还在天龙境内,并没有进入山戎,怎么会有山戎的士兵在这里驱赶天龙官员的家眷?张小刀决定看看清楚,若是楚邑都已经陷入山戎的掌控,自己一行还是绕道走得好。 跟着这群人走了一会儿,张小刀是越看越气,以前听牙行里的那些兄弟说起,山戎那里生活的都是些妖魔鬼怪,张小刀还有些不信,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国度?一定是这些人没有去过,为了显摆,在这里以讹传讹。但是现在张小刀有些信了,这些汉子虽说披着张人皮,但做出来的事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 这才走了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那群人里已经有几个上了年岁的,因为腿脚有些慢,身上被抽的鲜血淋漓。张小刀几次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想想又忍了下来,这几天经历了不少事,张小刀已不像从前那样只知道用狠。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冲上去也敌不过那些汉子,到时不但人救不了,还会耽误青儿哥的事情。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爹爹吧,”一名年轻的女子正抱着一名大汉的双腿苦苦哀求。一旁不远处,两个虎狼般的汉子正将一个中年人从囚车中拖了出来。 从张小刀这里瞧得清楚,那个中年人显然被打的不轻,额头嘴角满是鲜血,头上的方巾也歪到了一边,眼睛肿得眯成了缝,却硬是梗着脖子,不肯讨饶。 见到了中年人,原本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的众人忽然变得躁动了起来。虽然一个个被捆着手臂,但是仍旧拼了命的向前冲,有的用头撞,有的用牙咬,有的用脚踢,几乎能想到的招儿全都用上了。 那些大汉扬起了手中的皮鞭,张小刀在他们眼中没有看到一丝怜悯,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着兴奋而残忍的光,明明腰间挂着长刀,但这些汉子并不使用,只是不停的挥舞着长鞭。 啪—,一条鞭子抽在一个青年汉子背上,再抬起来时,带起了一蓬血肉,鲜红的血肉就像雨点,溅得路旁的花草上点点殷红。 为首的汉子坐着没动,这样的差事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说是流放,但谁耐烦真的陪他们这些罪囚走上千余里?当然是早早打发了,赶紧回去是正经,若是晚一点,下一趟的肥差便要被人家抢了去。 虽然心知不会饶过中年男子,但是汉子还是摆了摆手,抓着中年汉子的两名大汉一起很有默契的停下了手,原地不动站在那里等着老大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