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台书剑阁是铁剑峰弟子日常读书练剑的地方,很是宽阔,今日装饰一新,门前两只青铜狻猊口中吐出五色云雾,飘飘邈邈,将整座台阁衬得如同仙境,似乎并非建在山上,而是浮在云端一般。 白莲花跟着君不器战战兢兢的过了铁锁桥,迎面是一柄巨大的铁剑笔直的插在山石上,上面三个大字“铁剑峰”,龙飞凤舞、铁画银钩,锋利的剑意弥漫。铁剑四周不见一株草木,白莲花一只脚才踏上山顶,忽觉一柄巨大铁剑迎面碾压而来,吓得惊叫一声,向后退去,被猛子伸手扶住。 二丫走到最后,感受虽没有白莲花那般强烈,却也是心中一惊,额角已见了汗,不禁有些恼怒。 “喂—,我说你们家弄这么大一柄剑插在这里做什么?显威风啊?”二丫蹦跳着赶了几步,站到君不器身旁,望着铁剑,佯装惊叹。 “晓雨姑娘说笑了,这柄剑是父亲以剑证道之前作用的佩剑,父亲身负宗门防卫之责,这柄剑与父亲心意相通,立在这路,以防宵小潜入。”君不器哪里会听不出二丫言语间揶揄的意思,若是放在以前,定然会争上一争,此时见白莲花被吓了不轻,心中也觉得立这样一柄剑在这里确实不妥,听了二丫的言语,心中并不恼怒,只是笑着解释。 “以你们父子的威名,谁敢没事潜入你们家玩耍。”二丫的嘴撇的老高,一脸的不以为意。 君不器也不理会二丫言语上的挖苦,只是笑笑,回身去问白莲花的情况。 铁剑身后是一条狭窄山径,只能容一辆车马经过,两侧山岩壁立,像是被那柄巨大铁剑斩开一般,众人随着君不器一起踏了上去。 一大早许多弟子都来找君无益,商量着要到山门去迎,被君无益一一打发了回去。这孩子太过张扬,偏偏身子又不好,原本俞白侠在,自己倒还放心些,也不去管他。眼下自己这个最器重的弟子整日浑浑噩噩也不见好,若还是放任不管,日后又有谁会护着他? 君不器带着白莲花三人沿着山径一路上行,虽说经了这些事情,心性已转变了许多,但心中并不舒服。这一路走来,不见一个师兄弟前来迎接,不要说平日最是维护自己的小师弟,即便是赵四、张寻这几个跟屁虫也不见踪影。到处都冷清清的,倒像是诺大的山峰无人居住一般。 君不器觉得有些不对,莫非自己离开这段时日,峰里出了什么变故?想到这,再也无法淡定,脚下不由快了起来。白莲花几人觉察出君不器的焦急,各自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一路穿岩过涧,来到一处宏阔的高台前。五色云雾环绕,汉白玉砌就的高台掩映其间,四角上,四只巨大的石凤振翅欲飞,高台上一座七重楼阁耸立,碧瓦朱檐,气派非常。 白莲花三人这一路行来,眼中所见已十分震撼,此时望着云雾中的台阁,只觉如同置身仙境一般,神驰意荡,不能自己。 君不器却无心这些,这一路行来竟没瞧见一个弟子、仆役,君不器几乎已确定出了事情,眼前这高台是平日峰里弟子读书、练剑之所,最是人多,君不器急急赶到这里,心中仍存着希望。此时到了台下,望着高台,君不器心里倒打起鼓来,往日里这高台并不见云雾,离的老远,便可一览无余。今日却忽然起了云雾,现在到了近前,依旧看不清台上的情形。 定了定神,君不器正要迈步上前,却被猛子伸手拦住。这两日与这少年相处,猛子多少也改变了些看法,虽说仍旧有些纨绔,但张扬的脾性却收敛了很多,有时还知道为他人着想一二,并不像在云中涧初见时那般令人生厌。 这次热情邀请自己三人前来做客,更是没有一分剑峰少主的架子,猛子能感受到少年是将自己三人当做了朋友。眼下一路行来,即便是最大条的二丫也觉出异样来,那高台云遮雾掩,也不知藏了些什么,猛子如何能让君不器独自冒险? 君不器虽然在剑峰长大,也时常去做些任务,但大多有人相伴,并不需要他出什么力,虽学了许多年剑术,却没什么临敌经验,此时被猛子拦阻,有些狐疑地望着猛子,有些不明所以。 猛子也不管他,手一伸,一只小小蝎子出现在手心,蝎子通体青碧,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似乎并非真实存在。小小青蝎才一落地,便急急向雾中爬去。 君不器也见到了蝎子,小巧玲珑、似梦似幻,还当是见法宝,有些惊异的望了眼猛子,心想这几人无论谈吐还是见识并不象在山村中长大的孩子,这少年不但将自己从那般险恶的牢狱中救出,眼下又拿出这样的法宝,究竟是何身份? 霍大猛并不知晓君不器心中所想,凝神操着青蝎一路向上游走。台子很高,青蝎又小,走了一会儿方才上了高台。霍大猛不敢随意走动,操着青蝎专拣墙边、角落里行走。 上了高台,云雾倒不是那般浓厚,薄纱般的雾气氤氲流淌,将高台衬得如梦似幻,许多白衣人脸上挂满了笑容,正来回奔忙,正中摆了数十桌几,上面摆满了瓜果、酒菜,整座高台没有一人留意到角落里那只小小的青蝎。 霍大猛张开双眼,拍了拍君不器的肩头,示意他一切平安。君不器愣了一会儿,猛然跳了起来,欢呼着奔上台去。铁剑峰十几个师兄弟,除去俞白侠,今日都已经到了,虽说师父嘴里骂的凶,但这些师兄弟哪个不知道师父的脾气?依旧一大早便开始张罗,忙了大半日才将一切准备停当。正要歇息片刻,忽听高台下有人大呼小叫,众人神色一变,这声音太过熟悉,正是那个吸血鬼的声音。一个个正要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却见少年手舞足蹈,大声叫嚷着爹爹,向着阁中奔去。 众人正有些愣神儿,见又有三个少年男女上得台来,众师兄弟都想着这定然是那吸血鬼在外结交的党羽,一时都默契非常的转回身各忙各的,只当未见。 君无益正坐在堂上品茶,心里想着待会儿那个混账回来,见峰里这般冷清会是怎样的表情?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会不会担心自己?又会不会害怕?君无益端在手中的茶早已经冷了,却全然未觉,只是定定望着墙壁发呆。君无益这些年并非不想管教孩子,但每每想起萍儿,总是狠不下心。 长叹了一声,君无益放下茶盏,抹了抹眼角,心中想着自己当真老啦,最近常常会忆起往事,想起那些早已远去的脸庞,清晰的、不清晰的,欢喜的、怨恨的。 正胡思乱想,便听到外面一个少年的声音正大声叫着爹爹,越来越近。 君无益有些发怔,这声音是那混账的,只是这声爹爹真是好暖啊,君无益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方才想的多了,以致生出幻觉来?才转身,一道身影已轰然撞入怀中,紧紧揽着脖子又笑又跳。君无益面色一沉,伸手便要去扯,却忽然停住,上次这孩子这般撒娇还只有七岁,这些年自己虽然骄纵他,但这孩子却与自己渐行渐远,越加生分起来。或许是这些年自己整日劳心宗门事务,忽略了这孩子的感受。君无益缓缓将手臂揽了儿子,含着泪的双眼露出笑意。 听了君不器添油加醋的说了在牢里的遭遇,君无益虽然没有多少什么,但即便是白莲花也能感受到这剑阁中那道锋利的气机渐渐升腾。又听说那个白衣清丽的少女便是白莲花,君无益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看向白莲花的目光很是柔和,倒将白莲花看得涨红了脸庞。 瞧着君不器对待白莲花的态度,再看看师父的神色,一众师兄弟哪里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一个个围前围后,端茶倒水,添酒加菜。白莲花坐在那里频频欠身,不停致谢,倒有几分如坐针毡,偷偷望向猛子和二丫,哪料二人只顾低头吃喝,理也不理自己,白莲花心中暗骂叛徒。 陆轩然听了李青所言,也觉察出事情的严重,匆匆和温婉告辞,自去找魏晨点校兵马,嘱咐李青和馒头找了猛子他们速速赶来会合。 铁剑峰位于剑峰西北,离云中涧有些距离,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然偏西,怕是已临近申时。李青和馒头脚下加紧,走到僻静处,李青展开双翼,馒头则跨上小灰。兄弟二人惊异的互视一眼,一起大笑,风驰电掣而去。 二丫实在看不过眼,这帮人虽说热情,却一个个总是劝酒,这般下去,白莲花岂不是要醉倒?二丫帮着左推右挡,有几次已叉腰叫嚷起来,君不器也觉不妥,频频在旁维护。坚持到申时,白莲花依旧是有些醉了,扶着额头,眼神有些迷离。 “少爷,我们扶莲花姑娘进去休息吧。”赵四满面堆笑着从旁跑来,向着君不器说道。 “休息?休息什么?我看你就没安好心。”二丫看到赵四,怒气升腾,飞身上前,只一脚便将赵四踢得不见了踪影,她怎么也忘不了在云中涧的遭遇,这厮当时还想调戏自己。 “不器,还是你扶莲花姑娘去休息吧。”君无益笑着和儿子说道。原本打算让儿子费些心机到定边接近这女子,等到二人圆了房,医好了不器的病症,这女子的死活并不重要。不过见到了白莲花,君无益倒真是喜欢,又见儿子的神色怕是已动了心,便想着趁此机会,正好成就好事。 二丫上前阻拦,却被几个师兄弟挡住,猛子在一旁见了,也变了脸色,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