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得的闲暇午后,薛平山和季梧桐两人在茶馆里悠哉度过。 临近傍晚,路边的烧鸡铺传来阵阵香味,薛平山提上两只烧鸡,和季梧桐往家里走去。 推开小院大门,大白懒散的趴在地上轻轻的挥着前蹄,定睛一看,大白身边躺了一只向猫一样的小妖兽,晃着那雪白的大尾巴和大白玩耍。 “这是腓腓,一般都在屋里犯懒。看来你这马儿确实不一般。”将两只烧鸡放在院中桌上,薛平山笑呵呵的说着。 腓腓虽然是三丹妖兽,性格却温顺粘人,世人都说养腓腓能够排解烦忧。这是一种少见而又名贵的祥兽。 这腓腓能和一直矮脚白马打成一片,可见大白的不同之处。要按照往常,腓腓见了旁的马匹早就避而远之。 两只烧鸡的香味瞬间遍布了整个小院,日头西下,将这院中草木侵染成橘黄色。 季梧桐看着桌上的两只烧鸡,心中嘀咕,自己也应该备下一个江淮春那样的小本,这样欠了什么都可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现在的季梧桐还不明白,有些账能记在本子里,有些账只能记在心里。 “你为何不带着江淮春去山野?” 想起江淮春,季梧桐早上看江淮春和薛平山的关系很熟。 “山野间的妖兽,可比城外的路人危险多了。他很少抢夺你这样的主儿。”薛平山撕下一直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可偷抢自始至终不是正途,为何不劝劝他?”季梧桐问到。 “他打小父母双亡,无人管教,能到活到今天已是不易。城外抢劫不成,只要不害命!无非是挨一顿打,或者是送报官府挨一顿板子。在野外被妖兽盯上,可不是挨一顿板子那么轻松。” 薛平山口气平和,不像是季梧桐那般,觉得江淮春活的可怜。 “真正可怜的是你我这般人,有人教会我们做事清白,为人磊落,却没人教我们怎么活下去。所以我们只能用所谓的清高去山野里搏命换钱。” 薛平山说着抹了一把嘴角油腻,他也知道偷抢是苟且之事,那能如何?是自己大发善心将江淮春养在家中?还是废了江淮春仙根让其彻底流浪街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善恶自做,结果自受。”薛平山叹了一口气,自觉无权审判像江淮春这样的人。 小院中有三间房,里面都收拾的干净整洁,季梧桐选择睡在靠池塘的那间房里。 一夜过罢,好觉一场。两人带上干粮,往万朗城外走去,今日天色晴朗,山野的雪彻底消失的干净。 春山又走人间路,少年有志胜春风。 季梧桐回望繁华城头处。两月余,他要在这万朗城中留下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才不负姜老头那句:好男儿志在四方。 腰间的箭袋里,今日只剩下银色红色两根箭矢,其余箭矢都被季梧桐在房内安置妥当,虽然木棍已经无用,但那也是爹的一片心意。 双龙山距离万朗城约莫两百里地,两人出了万朗城,薛平山并没有选择走捷路,他在前御空,季梧桐在后跟上潜游。二人一直顺着主路前行。 自从第二根红色箭矢出现后,季梧桐身上的仙力暴涨了一大截,潜游个四五十里地现在已经不成问题。 “这里和前面的界碑,应当是又有问题了。” 薛平山回到地上,御空而行的他比季梧桐要看的远。 “薛大哥,你看这脚印,应该是巨蝼。” 季梧桐蹲在地上,和薛平山在一起待的越久,对山野中的事就看的越仔细。 渐融的雪水让路上的土质十分松软,地面上多了一条条杂乱的脚印,这脚印清晰可见一浅一深,应该是两足的妖兽留下的。 巨蝼是一种两丹凶兽,其大小半人高,人面蚁身,两足长短不一,故而留下的脚印深浅不同。 薛平山笑了笑点点头,这脚印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巨蝼的战斗力不高,但是往往都是几十只聚在一起,这种妖兽长年以深山中的树根为食,也有传言,他们喜食人脑,怕火。 已到午时,太阳正在头顶,身上却传来阵阵寒意。 “去高河村吧,那里离双龙山不过三十里地。”薛平山犹豫良久,在心中盘算了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即便今天赶到了双龙山也将近迟暮,妖兽在夜色中的战斗力,要比白天高上不少。 但是自己提到的高河村,他也不敢保证那里是太平之地。 自从界碑出现问题,别说是薛平山。这九州之上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已经将近三千年没经历过这种出了门处处都是凶险的日子,界碑就代表着一方平安。 这最近不过是路上和一些小村子里的界碑坍塌,倘若有一天像万朗城那样的大城,界碑也出现了问题,后果难以想象。 高河村所处河谷两侧,依山而建。潜游在树林间的季梧桐还没看见村子,就能隐约听到河水的流淌声。 可就在自己临出树林之时,箭袋中银色那根箭矢颤了一颤,让季梧桐立马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前面不远处,御空的薛平山也落在地上,轻手轻脚的俯下身往前观望着。果然,前面不远处的高河村的确不太平了。 季梧桐轻手轻脚的穿过最后一片扰人视线的草木,远方河谷处的高河村全貌引入眼帘。 两人刚才放弃了沿着主路前进,而是在山野中抄近道。 在山野中御空也好,潜游也罢,行速都会慢些,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钻出什么东西来。 此时日光偏西,想来再有两三个时辰,太阳便要西落。 河谷两侧一排排房屋被阳光附上一层橙黄,虽然看着暖意一片,可诡异的是,村里没有一家是飘着炊烟的。 就在这一片看上去祥和的夕阳之下,整个村子毫无生机可言,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股血腥,恐怕村里.....” 季梧桐并没有将下一句话说出来,一阵邪风掠过鼻尖。季梧桐嗅到了一股浓重的气味。 他不像是薛平山长年在外闻惯了这股子血腥,对血腥味十分敏感。 头上一片黑云被风送到西边,将阳光遮住。河谷陷入一片昏暗之中,那一抹抹灰白是村内错落的房屋,它们寂静无声。 薛平山一直盯着远处的高河村,久久没有开口。这些村子,是他们这种混在山野间的人最好的避风港湾,也是他们无数记忆碎片的来源。 高河村他来过无数次,这里的酒水清冽,这里的村民们也都健谈。 有好几次被村里的几位大爷留下拼酒,喝醉了躺在河边听小河唱曲儿,看星辰起舞。村里的大爷说,这是他们村最文雅的事了。 被黑云挡住的天空,再无一点要恢复明亮的起色。薛平山不知道,这是高河村的将夜,还是九州大地的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