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琼湖书院极为热闹,因为有一批进修的学生在学院进修完,已经临近出学的时候了。 学院门前张灯挂彩,更是有许多大户人家子弟的长辈送来了大大的锦旗,学院便将这些锦旗挂在了进入学院的那条道路两侧,更添一丝喜气。 学院进修的学生出学之后大部分都会去参加科考,期望能从数万人之中脱颖而出,鱼跃龙门。而一些天资极好的学生则会被某位大官人看中,收作门徒谋士。读书是为了有出息,无论什么时候这都是大部分学生心中所想,因此就只有极少的学生会留在学院里边继续进修,或为增加学识,或为修养身心。 大丈夫,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实就只有修身养性才是最难做之事。 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可史书上记载的大儒家、大宰相、大国士,其实在家中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的老头儿形象。 世上像姚清河这样的翩翩国士实在是称不上多,天下有太多的忧事还等你去思考,你哪里还有闲心去将自己的屋子扫干净呢? 是不是这个理儿?是不是这个理儿? 邓夫子悠然自得,他脚下的那副烂拖鞋已经是黑得不成模样,地上也满是各种纸团墨迹,可他仍旧是悠哉乐哉地吃得酒,时不时还吹一吹笛子,以幽远的笛声来显示出自己豪迈的胸襟。 于是坐他对面的那个穿着干净整洁的年轻书生脸上就露出一丝明悟,趁着邓夫子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自己不染尘土的长袍上抹了一丝墨痕,便想着若是有人问起的话,就说自己昨夜琢磨天下大事琢磨得头有些发昏,竟然连衣服上染上了墨痕也没注意! 想着想着这年轻书生便得意地偷笑了一声,心想邓夫子作为这琼湖书院的院长大人,虽然看似没有多少真才实学,可一谈论便知他嘴里说的都是大道理! 朝着邓夫子作了一个揖之后这年轻书生脚步轻快地离去了,邓夫子微微抬眼望了这年轻书生一眼之后偷偷笑了笑,心想你这毛头小子还想跟我斗?随后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之后又觉得有些无聊,心想那成小混蛋怎么毫无音信地就走了呢?真是,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了。 这样一想之后邓夫子便在这椅子上坐不住了,又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出门去看看,遇上几个年轻的学子恭敬称呼自己为一声夫子心里也比现在闲着要快活不是? 将笛子插在了自己腰间,一路上大摇大摆出门去,一路上望着学院里边飘扬的大红灯笼,心里便愈加得意,这琼湖书院的盛世果然是离不开我邓茂之啊,我邓茂之果然是一个绝佳的管理之人,大隋没请我去封侯拜相必定是他们的鄙陋了! 成如是能与邓夫子打得火热果然是因为两人臭味相投的原因。 没走多久,就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嘿!” 邓夫子吓了一跳,吹着胡子鼓着眼睛就要开骂,可转过头去望见的却是紫菱这个小丫头,就只好故意板着脸说:“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夫子教给你的道理你忘了吗?” 紫菱笑嘻嘻地说:“是哩是哩,夫子还说扫天下之人何有闲心来扫屋,我如今又有哪里来的闲心去操心这些小规矩呢?” 邓夫子哑口,最后无奈失笑,“好的不学,这些道理你倒是听在了心里边。” “哪里是好的不学?夫子说的都是大道理,学生句句都听在心里呢!” 邓夫子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自己还真是老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说的无话可说,当即一拍脑袋,“咿呀,我忽然想起我院子里边还有一些瓜果纸屑没有扫,我得去清理一下!” 说着邓夫子提着自己脏兮兮的长袍跑远了。 紫菱看着邓夫子的身影,笑了一声,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转头便看见一个高挑玲珑的身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紫菱眼睛就又睁大了,“文君姐!” 来人正是纪文君,她撇过头来微微抿起了嘴角,“都开始准备要出学了,怎么还能与夫子如此没有规矩的说话呢?” 紫菱笑道:“可不是我没有规矩,我都是循着邓夫子说的‘规矩’做的。” 纪文君摇摇头,缓步超前走,没走多久就遇上了方仕。 方仕望见纪文君之后连忙迎了上来,“纪姑娘,你在这儿啊。方才我寻了你许久,却在拐角处遇见你了,真是柳暗花明又是一村啊!” 纪文君微微一礼,“见过方公子,不晓得方公子寻小女子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所为何事?!”紫菱大步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纪文君的手臂,眼神之中有些警惕。 方仕正欲出口的话被紫菱打断了之后有些恼火,却并未在脸面上表露出来,“如今就要出学了,鄙人前来是想问问纪姑娘出学之后可有何想法?鄙人方才与相国大人会过面,说不定不就之后就要去做相国大人的门徒了。” 说这话的时候方仕嘴角略微得意。 紫菱噘着嘴,低低嘟囔了一声什么,听不大清。 纪文君便回道:“既然如此,那便恭喜方公子了。相国大人素有博才美名,想必在相国大人的门下,方公子应当会受益良多。” 方仕笑了笑,“还不晓得纪姑娘出学之后有何打算?” “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何作为呢?便只能留在这学院里与其他夫子一同继续进修罢了。” 方仕愣了愣,“纪姑娘为何如此想法,大丈夫当有所作为。。。”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紫菱打断道:“是是是,大丈夫该有所作为,可文君姐又不是大丈夫!” 末了紫菱拉着纪文君的手往前走,“文君姐,我昨日望见你经常念叨的麝香百合已经开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纪文君有些意动,冲着方仕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告辞了。” 方仕张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紫菱回头看了一眼,望见方仕走远了之后才低声嘟囔道:“文君姐,你 以后不要理会这人,我一看这人就晓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方公子一直温和有礼,你也不是他腹中的蛔虫,你如何敢说他不是一个好人呢?”纪文君虽然也不大喜方仕,却像借着这个机会给紫菱说教一番,可话才刚刚说完一半,就被紫菱打断了。 紫菱摆摆手,“我一看他就心里恼火得很,虽然温和有礼,可我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假!他哪里能比得上成叫花?成叫花这人虽然没个正行,可他总。。。。” 自知失言,紫菱闭上了嘴,抬头望见纪文君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文君姐,你对成叫花这人怎么看?” 纪文君沉默了一会儿,正欲开口之时又听紫菱略微有些抱怨道:“你说成叫花怎么一夜之间就不见踪迹了呢?我可是记得他在那酒楼里边做事做的还挺好的。真是的,就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这些天可真够无聊的,连吃饭都得自个掏钱了。” 纪文君笑了,“你就是惦记着人家的免费午饭吧。” “那可不,”紫菱踢了一脚一块小石头之后忽而问道:“文君姐,你惦不惦记他?” “我?我惦记他做什么?”纪文君回道。 “你忘了?那时候成叫花每天清晨都往你的窗台上放一朵花,他还以为你不知道。。。” 纪文君嘴角抿出一丝笑意,可收得很快。 紫菱左右望了一眼之后极为感兴趣地问道:“文君姐,你就对成叫花那人没有半点感觉?他虽然是一个和尚吧,可人还是极好的。” 纪文君脸色微红,“你突然说这些东西做什么?” 仔细看了看纪文君的脸色,紫菱看出了纪文君并不想谈论此事,便失望地哦了一声,一抬头便望见了那开得极艳的麝香百合,“文君姐,快看!” 眼前一片洁白,白如三月春雪,又如八月月光。 纪文君便笑了,笑得极为灿烂,眼睛微眯。 “文君姐,你说要是成叫花晓得你喜欢百合花的话,会不会将这些麝香百合全部摘下来送到你的窗台上?” “他敢?!”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纪文君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紫菱,发觉紫菱并未注意自己这句话之后松了一口气,就又道:“好好的花,非要给他摘了做甚?就留它在这里开不好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文君姐!”紫菱一头钻入了那麝香百合花丛中,迎着夏日的和风,笑容灿烂。 纪文君便又笑了,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轻轻用手指蘸一抹嫣红,点在了百合花洁白的花瓣之上。 “喂!文君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成如是送了你那么多花,是不是从来就没有送过你百合啊!” “是哩是哩~”纪文君有些无奈,“可他哪里晓得我喜欢百合?” “可是你不说的话他哪里晓得你喜欢百合呢?”紫菱歪着头问道。 纪文君微微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