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应了那句话―― 我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中故事的结尾。 一当天字一号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的时候,张宇就准备出手相助乔佑良了,毕竟以张宇现在的身手,在区区几把手枪开枪之前,将一众黑衣大汉全部解决掉,那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张宇却根本没有料到,乔佑良的手段居然厉害如斯,乔佑良之所以脸色自进门起便不动如山的真正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他将实力已然臻至地级的张宇,视为最后一道安全保障。 而是因为董泽新所有的表现,在乔佑良的眼中,都像是在看一场斗兽场里的表演,因为有笼子隔着的缘故,无论里面发生的事情有多么血腥,他都能够保持一个超然的态度,最多就是看完了之后稍微感慨几句。 因为就连董泽新本人也没有发现,一直呆在他身边,保护着他安全的人,居然从一开始,效忠的对象就不是他,而是乔佑良乔二爷。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被仇家杀死,而是被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所背叛。 一想到董泽新最为信任的小六,居然是乔佑良埋在他身边的一棵暗桩,张宇就觉得董泽新即便是死了,也应该是死不瞑目吧? 而与此同时,乔佑良的手段之冷辣无情,也是让张宇打心眼里生出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实在是无法想像,如果将来有一天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那种画面,究竟是何等的残酷。 所以,哪怕乔佑良是个半点功夫都不会的普通人,张宇仍旧是对乔佑良起了一种极为忌惮的感觉,这种感觉,无关实力,而是被乔佑良的城府以及老谋深算所震撼到了而已。 要知道,从他们刚才谈话的内容不难看出,董泽新与乔佑良,那可是有着二十多年交情的老兄弟啊,而对待自己的“老兄弟”,乔佑良仍旧能够在不知不觉中于董泽新身边埋下暗桩,张宇从而想到:别看乔佑良现在对我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但难保这不是他表面上伪装出来的假象。 张宇心里之所以会有如此想法,倒不是说他觉得乔佑良对他已经有了多么严重的提防心理,只是对于乔佑良这样的人来说,他们虽然能够给人一定的信任,也能给人很大的财富以及权柄。 但这种信任,无论何时,都会是一种有所保留的信任,他信任你,并不一定代表他不提防着你。 “有备无患”,或者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两句话,说的约莫就是乔佑良了吧? 暗自在心里警醒了一番以后,张宇对于自己今后该如何与乔佑良相处,心中已然是有了大致的方向,只不过张宇可不认为,今天的事情,仅仅是一个董泽新死了就能解决的。 毕竟,董泽新死前,看向章泽瑞那意味复杂的一眼,在明眼人的眼里,可是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啊,甚至张宇在心里进一步猜想―― 乔佑良前两天之所以会在高尔夫球场遇刺,其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不是就是章瑞祥本人,而董泽新,只不过是章瑞祥推出来的一只替罪羊呢? 关于这个问题,张宇这个局外人自然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所以他也就连看都没有看刚刚死去的董泽新一眼,继续一言不发,保持着喝茶的姿势,静静等待这事件下一步的发展。 乔佑良站起身来,拿起一块白色的餐布擦了擦嘴,然后走到满脸复杂表情的小六身边,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小六,这十几年来,辛苦你了,今天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很不错。” 听得乔佑良的声音,小六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毕竟是跟了董泽新十几年的小弟,若说他对董泽新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绝对是骗鬼的。 然而,就像乔佑良方才所说的那样―― “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情义,那也是要分对象,分轻重的。” 且不说乔佑良与小六之前的情义到底有多重,就光是小六今天的所作所为,其背后能给他带来的利益,就足够让他动摇了。 于是小六当即脸色一正说道:“二爷您过奖了,我不过是做好我的本职工作罢了,明明您已经多次给过董哥机会了,但董哥却是一直视而不见,所以,董哥能落得这个今天下场,也怪不得谁,只能怪他咎由自取。” 乔佑良再度拍了拍小六的肩膀,看向董泽新的尸体,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伤感之色,随后感叹了一句。 “唉,小六,人死如灯灭,过去的种种恩怨,今日之后,便一笔勾销吧,说到底,董泽新这十几年来对你也算不错,所以,他的身后事,便交由你打理了,记住,场面一定要操办得隆重一点,别让老董走得太过寒酸。” “好的,二爷,我一定照办!” 小六眼眶含泪答谢,他脸上的这副表情,若是张宇没有看到他刚才往旧主心脏部位半点情分不留的一枪的话,还真会当董泽新在他心里有多么重的份量呢。 乔佑良点了点头,似是心情不佳地挥了挥手,便让小六一干黑衣大汉们退下了,只不过在小六抱着董泽新的尸体临出门的那一刻,乔佑良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临时又加了句。 “对了,小六,群龙不可一日无首,老董既然已经去了,那么作为跟了他十几年,最为得力的手下,他西城区的那块地盘,以后就交由你打理了,没问题吧?” 听到这话,小六的步子不由得一顿,然后脸上终于是没忍住流露出一抹激动之色,连带着声线都有些颤抖起来。 “谢谢二爷,我以后一定不辜负二爷您对我的期望!” 乔佑良对着小六笑了笑,充满深意地说道:“小六,老董虽然去了,但他留下的那堆烂摊子,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啊!” 小六闻言后轻轻点头,眼中却是流露出一抹狠厉之色:“二爷,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人,我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乔佑良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心里有数的话,那我就不多做提醒了,去吧,找个好地方,把老董葬了吧!” 等到小六一干人等走后,天字一号包厢内再度恢复了平静,若是没有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光看众人脸上那副淡定自若的表情,根本无法看出这里是刚刚出了人命的地方。 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乔佑良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一口气问道: “章老大,对于老董的死,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章祥瑞面露苦笑。 “二爷,瞧您这话说的,您想让我说什么啊?难道要我说老董死得其所吗?这话说的虽然的确全都是事实,但大家终归是相识了二十几年的老兄弟,所以,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乔佑良哂然一笑:“也是,若要论在座的诸位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就你老章和老董关系最好了吧,所以我刚才那个问题,倒是让你为难了。” 章祥瑞继续保持着苦笑的表情,没有说话。 而乔佑良却也不在意,紧接着又抛出了一枚分量十足的深水炸弹:“对了,刚才忘了说了,虽然已经确信,老董的确是与暗影堂的人有过接触,但他却不是真正出钱请杀手来刺杀我的人,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另有其人。” “什么!?” 听到乔佑良这话,众人手上端着的杯子皆是忍不住一晃,章祥瑞抢先将众人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居然老董都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这简直是太可怕了,二爷,您干脆直说吧,真正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乔佑良没有回答章瑞祥的问题,而是盯住章瑞祥的眼睛,虽然没说话,但他的态度却是说明了一切。 于是章祥瑞那张粗犷的脸也是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二爷,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在暗地里对你下黑手吧?” 与章祥瑞对视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在场间氛围凝固得几乎快要化成实质的时候,乔佑良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老章,不是你便不是你吧,用得着脸色这么难看么?” 章瑞祥似是松了一大口气一般,神情陡然软化了起来,连翻白眼说道:“我说二爷,虽说我章某人行事向来问心无愧,但您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呐,瞧把老章我给吓得。” 乔佑良哈哈一笑回应道:“哈哈,老章啊老章,你这家伙,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小,禁不住吓啊!我不过是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瞧瞧你,居然还真就当真了?” 仅仅是开个玩笑么? 听完乔佑良的这番话,张宇打心眼里不这么认为,而且他相信,在座的其余两位大佬,哪怕是被“开玩笑”的章祥瑞,肯定也是打心眼里不会认为乔佑良仅仅是说了一句玩笑话。 不过于章祥瑞而言,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现在都只能是把乔佑良的话当成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至于当场与乔佑良撕破脸皮么? 章瑞祥还是不太敢的,因为自从出了董泽新这件事之后,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带来的人中间,会不会就存在着下一个小六,而一旦这种假设成立,那么把自己暴露在枪口之下的风险,是章祥瑞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所以章祥瑞只能是表情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不敢去接乔佑良的这个话题。 至于乔佑良明明已经对章祥瑞有了猜疑,却为何仅仅是敲打了两句便虎头蛇尾地收了回来呢? 张宇心中猜想。 第一,可能是乔佑良对章祥瑞的实力有所忌惮,同样是不想承担撕破脸皮的风险; 第二,可能是乔佑良手里并未掌握确凿的证据,名不正言不顺,而章泽瑞的演技又太过完美,让乔佑良找不出任何破绽,所以只好作罢; 第三,可能是乔佑良留着章祥瑞另有他用。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与张宇无关,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演好一个观众的角色,无论台上的剧情如何变化,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安安静静等待着自己上台表演的时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