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西湖边上的人已经到了摩肩接踵的成度,这时候有的台子终于响起了丝竹声。紧接着其他台子也都慢慢响起了乐器声,歌声,和忽大忽小的掌声。 田致雨和乌力罕找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坐下后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乌力罕再次感叹道:“原来余杭有这么多人啊。” 田致雨也看着出神,听着下面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交谈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真实的世界,还是虚幻的梦里了。 等到所有的台子都开始表演了,田致雨发现有四个最大的台子,台子下的观众也最多,其他一些比较小的台子,可能就是给那些不是很有名的青楼准备的。不过那些小台子上的姑娘们,无论是唱歌还是弹奏乐器,也都非常的投入,不想在这热闹的氛围里留下遗憾。 田致雨又看这四个大的台子,最开始的时候观众几乎差不多,想必这四个青楼的号召力也差不多。 而当玉箫出来之后,醉仙楼下面的观众明显比别的观众更兴奋了一些,好多人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颇有点明星演唱会的感觉。 当玉箫开始唱那首《又见炊烟》,下面的观众更热情了。这首歌最近在余杭也广为流传,几乎可以说脍炙人口了,不一会儿下面观众就开始轻声跟着唱起来,慢慢地下面的合唱声越来越大,也吸引了周围其他台子的观众。 那些观众本来在认真听自己台子上姑娘的演奏,突然听到这里有了合唱,他们又惊又奇,纷纷望向这里,等发现是玉箫姑娘在唱歌,唱的还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旋律,那些观众经不起诱惑,也纷纷跑到了这里。 玉箫唱完一首,为了把这些观众留住,干脆又唱了一首,这下子从一开始下面的合唱声音就很大,到后来玉箫干脆不发声,只是用古筝为观众们伴奏。 等到这曲又唱完,玉箫趁热打铁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待会儿呢,醉仙楼有一个非常新颖的演出,是我们醉仙楼的几位姑娘一起演出的一场戏,这场戏跟以往的有些不同,讲述的是一个非常唯美的爱情故事,也会有大量的唱段,届时您将看到耳目一新的表演,希望您不要走开,玉箫和其他姑娘们一直在这里等您。” 话音刚落,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所有观众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光刚才玉箫这两首歌就让她们很享受了,一会儿还有更精彩的?那必须得等啊。 看到玉箫的精彩表现之后,乌力罕柔声道:“玉箫姑娘真的很适合在舞台上,她的表现太好了。” “是啊,”田致雨也说道:“歌唱的好,口才也好,还擅长制造悬念,玉箫不去当主持人真是可惜了。” “主持人?什么是主持人?”乌力罕疑惑的问到。 田致雨尴尬地笑笑道:“就是在台子上主持的人。” 乌力罕不满地摇摇头道:“那怎么行?那样太大材小用了,还是现在这样好。” 田致雨不由得摇头苦笑,看来任何男人动了真心,都会不自主地为心上人考虑最好的。 “乌力罕大哥,咱们也找个茶楼,坐着欣赏吧,”田致雨想着一会儿的表演应该会很长,还不如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呢。 乌力罕点点头道:“也好。” 田致雨看身后的茶楼很大,有五层,上面两层的窗户开着,正好可以看到醉仙楼这个台子,便和乌力罕一起走了进去,问店小二是否还有合适的位置。 店小二连忙道:“两位算是来对了,我们这茶楼观看醉仙楼的表演,那位置真是绝了,不但距离近,视角也非常好,顶楼正好还有位置,两位公子楼上请?” 田致雨问了价钱,知道了每位观众需要纹银二两,乌力罕轻声说有点贵,但是田致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觉得二两银子有多少,付了钱便跟着店小二往楼上走了。 过二楼的时候还好,看到坐在那里边喝茶边欣赏的也都是普通人家,顶多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大街上的人体面一些。 而从三楼开始,田致雨发现坐在这里的已经都是非富即贵了,这些人不但衣着华丽,气宇不凡,而且也大都带着女扮,一起欣赏下面的各色演出。 等到了五楼,田致雨发现还有不少的空座位,而三楼和四楼已经基本坐满了,便知道这五层楼里,应该属五楼的价格最高了。 他们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窗户边,他刚要坐下,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身一看,竟然是冯正乾。 冯正乾笑着起身走到他身边,道:“致雨,你也来欣赏演出了?” 田致雨连忙笑道:“原来是冯伯伯,好久不见啦,冯伯伯也有如此雅兴,来欣赏表演?” 冯正乾笑道:“春暖花开,花红柳绿,正是游春的好时间,老夫在家闲来无事,便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出来赏春,正好遇上这盛况,便也坐下来欣赏欣赏。” 他看到乌力罕站在田致雨身边,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又说道:“既然只有你们两位,那干脆到我们这边来坐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田致雨看他那桌十来个人,有男有女,好不热闹,便有些不大愿意,而冯正乾不待他拒绝,已经拉着他的手,朝着那桌走了过去。 那桌的人见冯正乾带着两个人过来,都连忙起身打个招呼,冯正乾先给田致雨二人介绍了在座的各位,田致雨这才知道几个男人中,不但有三大书院的院长,还有余杭知府,余杭通判等人,真是高朋满座。 接着冯正乾又给在座的人介绍田致雨,没有说他太多的事儿,只说冯老爷子很喜欢他,是冯府的贵客。 其他人都只是简单恭维两句,而葛之浣和黄仁松听到田致雨这个名字,神色都有点异样,等坐下后,葛之浣开口问到:“这位田公子,前几日可是与我那小儿一起饮酒来着?” 虽然听过玉箫谈起过很多次这三位老先生,田致雨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的真容。那次在醉仙楼,这三位坐在包间内,并没有亲自出面。 田致雨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位院长,见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学究样,一脸的正气盎然,内心道:这三位也看上去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却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听到葛之浣问他话,田致雨笑道:“正是,那日我在山间忙着,几位公子和几位姑娘春游走到那里,说口渴讨几碗水喝,可巧我那里没有水,只有几坛酒,公子们和姑娘们都说酒也无妨,能解渴就行,于是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一些酒。” 这件事冯正乾也听冯敬楠仔仔细细地说过,所以对几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不自量力,跟田致雨比诗,结果喝醉了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不过冯敬楠没有说自己也喝多了,在田致雨的木屋睡了一下午。 而葛之浣和黄仁松却只听他们的儿子提到了田致雨和他那首诗,对自家孩子喝多之后的狼狈相并不知情,现在看到田致雨,想起他的诗,都有些诧异。 冯正乾道:“那日里小女也与几位公子一起,听说致雨你不但有好多黄酒,还酿造出了非常烈的烈酒,老夫很是好奇,你那烈酒,能有多烈呢?” 田致雨笑道:“这两日我给冯伯伯送一点过去,冯伯伯可以亲自尝一尝。” “那感情好,老夫一辈子好酒,却从来没有喝过烈酒,”冯正乾笑道:“那日小女描述了几位第一次尝到烈酒的表现,老夫还有些不信,这世间哪有酒能做到入口辛辣,嗓子和胃都跟着火一样的感觉?不过小女说是你亲自酿造的,老夫也只得将信将疑了。” 田致雨连忙说道:“酒并非致雨亲自酿造,我也只是从钱塘村买了几十坛酒,简单加工了一下,去除掉酒里大部分的水分,剩下了更多的酒精而已。” 虽然冯正乾也说了将信将疑,但是在座的大部分都是不相信的,他们喝了半辈子酒,哪见过那样的烈酒?尤其葛之浣和黄仁松,都以为是几个孩子为了喝多找的借口。 葛之浣又道:“那日小儿回去之后,提到了田公子做过一首诗,老夫觉得耳目一新,不知田公子可否经常做诗?” 田致雨连忙摇摇头道:“并不经常做,偶尔灵感来了才会写几句。” 冯正乾坐在一边,只是笑笑不说话。那天几个公子喝醉之后,冯敬楠还跟田致雨讨教过几首诗,他听女儿说起之后却并不感到惊讶,毕竟罗琦已经把田致雨做过的所有诗词都告诉了他,能写出那样诗词的人,那日的几首小诗不过是牛刀小试了。 葛之浣却并不相信,道:“胜日寻芳钱塘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能写出这样诗的人,不可能不经常写诗,老夫也算教书育人一辈子了,能有田公子这样笔力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更不可能偶尔为之,老夫想知道,田公子是否还有其他诗作?” 其他在座的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首诗,不由得都立马对田致雨刮目相看,都心想也难怪冯家对这个少年这样看重,原来是有实力的。 田致雨看了看冯正乾,见他只是微笑着,并不搭腔,只得道:“其实致雨偶尔也会写作,也做过几首诗词,只是不觉得有多好,所以也羞于拿出来见人。” “无妨无妨,老夫一直教育自己的学生,作品就是要拿出来讨论,这样才能修改,才能进步,才能写出更好的作品,”葛之浣笑道:“致雨你且把你以前的诗词念两首,我们在座的三位老先生正好可以帮你把把关。” 田致雨想了想道:“也好,那就烦请三位院长对致雨的作品指正了,”说完便把在太原晋王府上的两阙词念了出来,他话音落地,在座的人都傻眼了。 这样的诗词,谁能改?怎样改?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样好的词,更写不出这样的词,如何厚着脸皮去指正人家? 三位院长还没开口,一旁的余杭知府笑道:“原来致雨竟有如此才华,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其他人也纷纷称赞附和,而三位院长内心同时想到了一件事,他们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都想到,玉箫姑娘的词,不会就是这个小子写得吧? 想到这里,三个人再看田致雨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这小子明明才华世无双,刚才竟然还说要自己帮他指正,在别人看来那是他谦虚,但是在三位院长看来,也是扮猪吃老虎,是故意给他们难看。 况且如果玉箫的词真的是他写得,那么也是这家伙屡次三番的坏了几个人的好事儿,本来凭着三个人对楚楚姑娘的帮助,他们有信心,假以时日,这个眼高于顶的玉箫姑娘,一定会承受不住压力,选择妥协,那时候三位院长夙愿得偿,风流无限,只是没想到没这个小子搅黄了。 可是他们三个也有自知之明,不说那两阙词,就是最开始那首诗,他们也是做不出来的,想到这里,他们再望向田致雨的眼神,分明都有些厌恨了。 不过三个人毕竟老成持重,尤其葛之浣,他笑着说道:“没想到田公子有如此才华,老夫真是眼拙了,不知田公子师承何人?能教出这个一个好学生?” 田致雨简单说了一下自己那个打磨了无数遍的谎言,在座听说他师父只是一个无名铁匠,都更加惊奇了,这让三位院长脸上更加挂不住。 就在这时候,几个人听到外面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他们连忙都朝着窗户外望过去,看到醉仙楼的台子上,玉箫再一次出场,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穿着一袭碧绿长袖曳尾裙,脚步轻盈,舞姿曼妙。 同上台的还有另外几个姑娘,其中一个男性大版,一个老妇打扮,其余还有丫鬟家丁各几位,纷纷上了台。 除了这些人,还增加了各种乐器,除了常见的丝竹,还有了戏班子里才会听到的锣鼓钵镲,一时间热闹非凡。 冯正乾看了一眼道:“这就是刚才玉箫姑娘说得戏曲吗?不知道会有什么特色?” 田致雨和乌力罕本来远离窗户,见众人都不再喝茶,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外面,也将座位挪动了一下,靠到窗户边,看着台子上的演出。 只见玉箫姑娘和其他人一起登台做了个亮相之后,所有人又一起走了下去,等到锣鼓开鸣,丝竹伴奏一起响起,刚才扮作小生的姑娘上了台,做了一番动作之后,开口道:“河东旧族,柳氏名门最。论星宿,连张带鬼……” 这小生虽然声音不似男声,可是扮相五分娇艳五分英气,倒有古代读书人那种清秀潇洒,一段词唱下来之后,台下观众们还没明白这是唱的什么,冯正乾已经带头叫好了。 “果然有新意,有想法,这曲子倒没什么新意,但是这词写得让人耳目一新啊,”他开心得捋着自己的胡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