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少年不惧岁月长
今日出了大事。 修行界,哗然。 大衡国,通天教的教主,贯了八转第十二脉。 一朝入九转,生死不由天。 九转,天人境。 世间已经多年,无人修至这天人境界。 本来,有人说下一个该是大乾神皇。 有人说,下一个该是道门前任掌教。 或者,是修轮回法经的佛子。 甚至有人说,书院大先生虽是圣人。 可只要能登临人仙。 天人境便不远。 可没想到。 今早伴着晨辉,大衡国天生异象相应。 风卷云涌,龙凤于天际浮游。 不知几重天,落下了一束光,映照在通天教的神坛之上。 通天教主承了天道命数,踏着大衡国运。 背靠万丈海。 眼里再无世俗光。 不二剑宗。 独臂的南胜剑仙,愁眉不展。 通天教主九转。 他再难单臂凭剑,拦在两国之间。 恐战事将起。 只盼大乾能出兵援阵。 否则。 南胜危矣。 一切成空,万事休谈。 季离睡到了近晌。 着了青衫,整装出门,简单吃过饭菜,便来到了圣人的房间。 他应下的事情做到了。 自然该找圣人,兑现诺言。 陈圆圆被凤娘借走了。 说这小姑娘心思百转,聪明伶俐。 要好好教导。 聋娘也拽着仙儿和刘治容出门,说是有要事。 只是聋娘今日丝毫没提起黄金甲。 也不知倒是露没露馅。 季离今日身后没跟着侍女,反而空落落的,不甚自在。 聋娘不在,他便坐在圣人的床榻边,正大光明。 “黄前辈,我来向您请教。” 黄金甲背靠床榻半躺着,斜了他一眼,说道:“你没看我重伤未愈?” 季离倒是知道,黄金甲的伤,处处是真,没有一处作假。 可他如今已相当于掰着手指算日子。 实在时间紧迫。 “前辈,我先说说我自个儿,您听着就好。” “那你便说吧。” “前辈,我原先是一柄剑。” “这说法,还真头一回听。” 季离顿了顿,抬头认真说道:“前辈,请不要打断我。” 黄金甲点头,示意他继续。 季离被他打岔,便低头寻思该从何处说起。 “我本还能活上一年,如今,却只剩不足一个月。” 谁知黄金甲又抬手一拦。 “等会儿啊。” “前辈您说。”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 “那你接着说。” 如此。 季离便从养剑,一直讲到了取剑。 包括偷学了不二剑诀,也未曾隐瞒。 最后还加上了一句。 他要当那天下剑道第一。 这次倒不是少年意气。 他想着。 求人如吞三尺剑。 若不待人以诚。 还不如不张这个嘴。 黄金甲听了个完整。 可他却觉得。 像是从前的自己,在和如今的自己对话。 陌生,又熟悉。 “当初,我曾废寝忘食的读书,常常是读书不觉春已深。” 黄金甲说完一句,凝视季离。 季离抬头迎上视线,说道:“前辈,您接着说。” 黄金甲点头。 “你应该知晓,我修的是君子意。” “不过我虽非君子,但也心存良知,明知江湖险恶,可仍是赤诚而行。” “本想扫平天下崎岖前路,谁知尽是艰难险阻,后又转念,不如独善其身。” “怎奈世道多变,经历尔虞我诈,是非善恶,万般无奈下,只能弃剑,浅笑独行。” “我说这些,不是泼你冷水。” “只想你记好。” “年少总觉修行易,华发方知立身难。” “不要以为你学了终剑十三,便能壮志凌云,鲜衣怒马走天下,提剑光耀十九州。” 最后,黄金甲总结一句。 “总有一天,你自个儿就会发觉,今日只不过是未曾读完半卷书,坐井说天阔罢了。” 季离听得认真。 一字不落,尽皆入耳。 可他的心意,未曾动摇半分。 射虎不成重练箭,斩龙不成重磨刀。 剑,他已握在手里。 他说要做剑道第一。 前路崎岖,艰难险阻,尔虞我诈,是非善恶。 自然就该一剑破之。 季离不奢求他此时就能尽信。 一切,总要岁月言证。 “前辈,我想做很多事。” “我知道,天下不平之事,我一人管不过来。” “我也清楚,自个儿本就没甚时间,若是分心其他,总会耽误了修行,难能两全。” “但我想试试,能不能寻到近乎双全的法子。” 近乎双全? 傻小子。 那便是双全。 黄金甲感叹:“世间之事,如何能够双全?” 季离恰好想起:“听说天人墓里,有本双全法。” 黄金甲说道:“你可知当年我进去过,连书的影子都没见到。” 季离微笑道:“我想去找找看。” 黄金甲没寻思自己一番话,就能醍醐灌顶。 可也不曾想到,毫无作用。 他瞧着。 季离眼神,依旧纯净,明亮。 坚毅。 从未动摇。 不过,兴许自个儿做不到。 但这少年,可以。 鱼逆流而上,不损其鳞。 鸟逆风飞翔,全凭其羽。 他能做的,就是为这少年着上鳞甲。 再丰一丰羽翼。 能不能跃了龙门,飞上九重天阙。 终归,全看少年自己。 这般想着,黄金甲便提起言辞做文章。 “那你听着吧,你记性好,我就说的快些,先给你讲讲我修的意,往后你也好懂一些。” 季离点头,倾身低首。 黄金甲娓娓道来。 “君子意,说到底便是君子知行。” “君子有七慎,慎言,以养其德,慎行,以坚其志,慎微,以察秋毫,慎独,以守其心,慎欲,需知足常乐,慎友,便所遇皆良人,慎初,则勿以恶小而为之。” “此七慎者,唯有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如意,其过缥缈无距,实难圆融,心念常常不能及也。” “修养之意,本可沟通天地之气,藏于自身脉络,随用,只需意动,自可随取。” “但你之如意,只要心意不畅,便修不通顺,也就无法成长。” “所以,势必进境缓慢。” “如今,你若是想换修其他,也还来得及,比如我书院的君子意。” “你,意下如何?” 黄金甲这番言语,心思有二。 一是实话实说,为季离讲解修养之意太过虚无飘忽,弊端何在。 其二,便是抱着叫季离转修君子意的念头。 入书院。 少年不惧岁月长。 但,春风得意时,布好局。 四面楚歌之际,才有后路。 季离若是愿意。 乾坤书院是一条极好的后路。 季离并不愚笨,反倒算是聪慧机敏。 自然听得明白。 但他却是摇头,直言道:“前辈,这道如意我已养在心中,如同满弓离弦箭,半旋回马枪,实在是再无回头之路,并且,我只要能诸事尽随心意而行,何来进境缓慢一说?” 诸事尽随心意? 这要比当年那位前辈发下的宏愿,还难。 不过,黄金甲终究是不愿坏了这份境意。 “那就随你。” 说完,语意一转,便讲道:“你要学身法,我书院倒还真有一种比较适合你,名叫惊鸿。” “再说剑法。你学了终剑十三,进击之术便足矣,可不二剑诀并无守势,此为缺欠,我准备教你一套壁垒剑诀,说是剑诀,其实拆开看,只一式壁垒剑招而已,学来也简单些。” “那往后就辛苦前辈。” 季离欣然点头。 身法惊鸿,剑法壁垒。 暂且不提势效如何。 单单说名字,就极合他心意。 黄金甲已是了解,季离学什么都很快。 可最重要的,不是这惊鸿身法和壁垒剑诀。 而是,如何能如他所说,尽早取了神阙穴中的功力,蕴养身脉,填补亏空。 否则只有一月好活。 纵有千重壁垒,万道惊鸿。 又当何用? 往后十余日。 黄金甲伤势虽是未愈,但也算尽心尽力。 最终,还是帮季离寻到了法子。 虽说不算治本。 可如今季离的情况,能够治标已是千难万难。 如何还能奢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