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输了。 因为打赌后憋着一口气,父子俩昨天傍晚就打好了大锅,并亲自送上了门。 为了让林小树输的心服口服,陈墨特意把他带去了桃园,然后当着他的面,又亲手烧了一炉炭。 摒弃土窑法,采用干馏技术,天亮时正好出炉。 炭段均匀,色泽油亮。 火候适中,成色极佳。 林小树当场惊愣,直到陈墨拍打肩膀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小树,服不服?” “大哥。” 林小树心性直爽,愿赌服输下直接改口。 拿起两根木炭仔细查看后,又围着大锅转了起来,死活都琢磨不透,吃饭的家伙怎么就烧出炭来了。 还烧的这么好,烧的这么妙。 “以后多读书,什么都会明白的。”陈墨敲打了一句。 切…… 林小树不屑的撇嘴,咔嚓折断了木炭。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读书,需要我做什么,说吧。” “炭烧好了,当然是拉去卖。” 陈墨指了指旁边的牛车,以及写有诗句的木板,有招牌在就不愁卖不出去。 “要价多少?” “你看着办,别低于五两就行。”陈墨说完,转身就走,“回来时记得带一坛酒二斤肉,晚上让你嫂子下厨。” “你去哪儿?”林小树问。 “读书。”陈墨走远。 呵呵…… 林小树讥笑着,开始装车。 “放着赚大钱的买卖不干,居然去读书,果然是个没头脑的书呆子。” “娘的,他到底怎么用锅烧出炭的,死活琢磨不透呢?” 陈墨可不知道林小树正在发牢骚,而且晓得也无心顾及,毕竟有件事情已经到了非办不可的地步。 “官人,要不要奴家陪你一起去?”秦香莲递过撕碎的浮票说道,“到时奴家卖个惨,或许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必,我自己去就行。”陈墨接过浮票叮嘱道,“你在家也别闲着,去打听下各家果木的数量,回来报给我。” “奴家就知道,官人不会不念乡邻情分的。” 秦香莲眸光放亮,打心眼里往外透着自豪。 “还有,记得去铺子通知一下林伯,晚上来家里吃饭。” “官人慢走。” “看来以后有时间,得琢磨一辆自行车了。”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让陈墨感觉很疲乏。 “还有这路,有钱后也得修了。” 要想富,先修路。 这句话,早已经刻在了陈墨的骨子里,良好的基础设施,是经济发展最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之一。 做生意,更是如此。 陈墨没有把生意做遍天下的野心,所以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是一定要努力经营好的。 而这也意味着,必须断了考取功名这条路。 书院就在青阳镇上,距离百家庄十来里地,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陈墨总算来到了门口。 书院很大,相对也很气派。 有钱人家的孩子,平日都在这里学习生活,至于想读书又出身不好的学生,则会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来听两天课。 当然,是要收钱的。 除此之外,书院里设有两处公房。 一处给镇三老办公,一处用作县衙外派捕快的班房。 近几年来,陈墨每月都来听课,自然是轻车熟路,于是直接找到了掌理书院的林教谕。 听陈墨说明来意后,林翰恨铁不成钢的一顿责怪。 “明日便是县试,你却把浮票毁了,我看你是不想考功名了。” “都是学生的错,还望教谕能通融一二,无论如何都把县试应付过去。” 县试,陈墨是必须要参加的,否则秦香莲那关就过不去。 “浮票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 “走吧,一起去见三老,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弥补。” 所谓三老,也就是乡镇当中最具声望的三人。 无一例外,都是有几分学识的乡绅大户,负责打理境内的绝大多数事务,与县府保持着紧密的上下级关系。 大楚文风兴盛,当朝天子又极为重视科考,因此县试在即的节骨眼上,镇三老都不敢擅离职守。 一一打过招呼后,陈墨将撕碎的浮票摆了出来。 “三老过眼,此物实在是无法复原了,请三老和教谕为学生正身作保。” “荒唐!” 为首的黄政直接冷了脸:“陈墨,你读书多年,岂能不知道浮票的重要,为何不妥善的保管?” “是啊,此物怎么能毁坏呢?”年纪最轻的李严附和,“浮票是县府制发的,一人一票,绝无多余。” “黄老、李老,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还是想想办法吧。”林翰解围道,“科考五年一次,耗不起啊。” “五年就五年,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一直沉默的王权插话,“而且像陈墨这样的学生,不考也罢,省的丢人现眼。” “王老此话何意?”陈墨皱眉。 “你还有脸问?”王权啪的拍了桌子,“你为了卖一车木炭,糟蹋诗文,把我等读书人的脸都丢完了。” 没给陈墨争辩的机会,王权直接把卖炭的事情抖落了出来,添油加醋不说,还捶胸顿足的狠狠批判了一番。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读书人的颜面和风骨,全被陈墨糟蹋干净了。 听完,黄政和李严也是怒气大盛,纷纷口诛笔伐着。 “陈墨,你,你怎么能做那种事呢?” 林翰也没辙了,堂堂读书人,怎么能借诗文去卖惨呢? “三老,教谕,学生想问一句,脸面重要还是活命重要?”陈墨冷声问道。 “浮票最重要。”林翰气的话音打颤。 最终,还是黄政给出了一个方案。 “陈墨,我们可以为你正身作保,但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还是书院的一份子,就不能再去糟蹋诗文做下贱营生。” “没错,而且县试以后必须做出检讨。”李严附和。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满院的学子们还要。” 王权侧头,鄙夷冷哼。 “三老觉得,借诗文求生糊口,是件丢脸的事情?” 陈墨是真没想到,卖个炭也能被如此大做文章。 这背后,没猫腻就见鬼了。 “怎么,你还觉得光彩了不成?”王权不答反问。 “如果我说是呢?”陈墨撸袖子向前一步。 他已经看透了,这个王权最不是东西,今天这事儿八成就是此人在作妖。 “陈墨,你想干什么,动手吗?”王权怒声呵斥。 “动手没必要,我只想表明立场和态度。” 说着,陈墨抓起桌子上的浮票,直接甩向了三人的脸。 “这破书,不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