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和看着陈璘,两眼如喷火。 他知道他被陈璘给玩弄了。 陈璘从一开始就骗了他! 陈璘压根就没打算让这场大战因为人为的因素变成一场大败。 而陈璘之所以骗他,则是将计就计,好通过他误导在马尼拉的西夷。 所以,他成了蒋干。 亏他是一向是自诩为张良的! “我李家卖地换得的认购劵啊!” 李文和接着又想到了自己已经让家人冯格抛售自己家认购劵的事,不由得因此在心里呐喊了一声。 他现在很想回去,想回去拦住自己家人冯格,让他别抛售认购劵了。 但现在船已经启航了,他回不去了! 李文和看着已离视线越来越的陆地,他的心也就越发焦灼。 李文和甚至都想直接跳船游回去。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而李文和现在也算是明白,为何陈璘在大军启航后才改变主意,明显也是不想让他有把情况告知出去的机会! 因为大军一旦到了海上,那就真是任你有诸葛之智,也无济于事了。 李文和过了一会儿后又不由得想到,这样的话,岂不是自己也会因此被朝廷知道自己在阴谋挑唆主帅欺君坏国家大政了? 而自己甚至因此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除非跳下海里,不然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将来被锦衣卫从船上押回去京师去。 李文和因此再次瞅了茫茫无垠的大海一眼。 他想跳但还是不敢跳。 因为跳了就是葬身鱼腹。 不跳,饶是将来被治死罪,也能安葬家乡。 所以,李文和最终还是没有跳。 他现在只是恨透了陈璘,也就再次瞅了陈璘一眼。 陈璘倒是没有再理会他,只回了自己的船舱里,看起舆图来。 “盘踞在吕宋的佛郎机总督拉达曾给他们的君主写信说,只需两艘一千料左右的大船和八十名士兵就能征服国朝!” “而根据近来对他们这些佛郎机官员的审讯情况,也证明,他们是真的狂妄,没有将国朝放在眼里!” “所以,这次用兵,我们还是要利用他们的狂妄,他们想决战的心态,来他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璘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对陈懋修说着自己的打算。 作为历史上破家抗清到永历四年而牺牲的爱国将领,陈懋修听得很认真,且在这时说道: “大父,他们为何有如此自信,是真的不知道我皇明之大,还是不知道骄狂到一点也不知敬畏?” “你错了。” “他们其实很了解我们,他们想征服我们的时间,比我们想征服他们的时间还早,所以早在世庙时,他们就已经开始调查我们了,与我们的官僚接触了。” 陈璘说道。 陈懋修听后更加不解:“那他们为何会觉得两艘一千料的大船和八十名士兵就可以征服我们?” “难道不能吗?” “在陛下即位以前,确切的说,是在穆庙朝开始大改革以前,的确发生过几十个倭寇就打到南都的情况。” “在旧礼大行其道时,国人大多不好战,耽于享乐,兵备废弛,更有许多豪族甘为内贼奥援,故他们觉得仅仅凭两艘千料大船与八十名士兵就能征服国朝,其实在当时并非异想天开!” “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没完全认识到,国朝已经变了!蓟国公改了军制,忠国公改了税制,余文正公(余有丁)提出了新礼,所以,现在的大明早有征服四海之欲,如今反成我们去打他们了。” “可对天下大势的转变看明白,往往需要好几十年的时间!而能看到一二十年后光景的甚至就已经算得上诸葛在世!” “所以,他西夷还不知道如今大明已经变了,对大明的观念还留在以前,或者说他们更愿意相信大明还是以前那个大明,另外与他们合作的豪族,也更愿意让他们相信,大明还是以前那个大明。” 陈璘对这陈懋修说后就把目光盯在了玳瑁港的位置。 “我明白了。” “想必大父故意诓骗李文和,也是为了进一步麻痹西夷,让他们更加误以为国朝内部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虽然天子崇武,但底下人是不喜征讨的,只想损国利己的。” 陈懋修说后就问着陈璘:“可是这样?” 陈璘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不这样做,西夷虽狂,但也会因为知道国朝真要认真动武也不容小觑,所以只会提前撤走,现在,他们想必是不想撤走,而甚至想和我们一起给我们的大明皇帝陛下一记重拳了。” 陈璘说后就又道:“现在就等李文和想不想的明白,他现在最应该怎么做。” “督爷!” 这时,李文和还真的就走了来,而对陈璘拱手说: “晚生知道现在的西夷为防备我王师,增添了多少兵力和战船,以及也能够通过我们走私的情况向督爷估计出他们在吕宋各岛的情况,到时候,晚生还愿意带人伪装成走私商船先去玳瑁港,给西夷以措手不及。” 李文和说后就再次拜了一下:“还请督爷给晚生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他刚刚想通了,相比于跳海自杀,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背叛整个走私豪族,转而为朝廷做事! 毕竟他现在在大军船上,也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有立功的机会。 他也是在想通后才知道陈璘其实给他留了生路,只是他一开始没发现而已。 陈璘立刻扶起了他,笑道:“这样最好,你我都需要立功赎罪!” …… “朕只要吕宋!” “凡是在这个时候上疏弹劾翁源伯的,皆以居心叵测、欲坏戎政为由贬黜于极边之地任杂职,让其在极边之地立功赎罪,无功不得回!” 京师。 或许是有人揣测到了朱翊钧对劣迹不少且又本就是沿海大族出身的陈璘本就有不放心的心思,而开始一个劲的上疏弹劾陈璘,把陈璘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揭发了出来。 朱翊钧虽然因此心中越发不安,但理智告诉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帝王必备的素质,所以,他还是对侍御司下旨严惩了这些弹劾陈璘的言官。 但朱翊钧可以表现出自己不疑惑,而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陈璘的许多劣迹被言官揭发而临阵换帅,乃至要开始做好这次出兵吕宋会大败的心理准备,可天下人却因为这些事真的开始越发担心与疑惑起来。 “陛下,翁源伯贪财好利,天下共知,且其亲友恐本就多与番贼勾结,而有走私垄断我中国货物去吕宋贸易之利,故臣请下旨让枢密院另议统帅,而免国朝出海征讨番贼之事功亏一篑,既损兵勇,又堕士气,更费国帑,而坏天下新政!” 因此。 许多言官都开始纷纷进谏,直接要求皇帝换帅,而都不再是抓着陈璘的个人问题不放,开始真的担忧起整个征讨吕宋的战事来。 所以,这天早朝,就有都给事中朱应毂先上奏疏,要求朝廷换帅。 接着,兵科给事中薛三才也跟着道:“陛下,现在认购劵大跌,人人抛售,皆因对陈璘不放心,才导致如今局面,即便是为稳如今的认购劵,稳住整个新礼推行的大局,也请陛下令枢密院议换主帅,而免使天下大坏啊!” “陛下,臣附议,吕宋兵败事小,认购劵抛售挤兑事大啊!” “陛下,臣亦附议,这次吕宋之征讨事关朝廷新政之成败,而主帅之人也不能不慎重用之啊,不然,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 一时,许多大臣纷纷进谏,都对陈璘能否打好吕宋一战,而表现出非常担忧的态度。 朱翊钧对此也不好责怪,毕竟人家可能真的是为国家大计操心才大胆开了口,而不是要求治陈璘的罪。 何况,朱翊钧也不好太阻断言路,不能既不让人家言官攻讦大臣,又不让人家言官在国家大政上说话。 (本章完)